【军事小说】《鏖兵西北》(连载中…………)

版块: 街头部落 鼓楼大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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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兵压境,蒋介石两员大将彻夜密谈,共谋生路

  西北局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兰州决战迫在眉睫。蒋介石心里对西北已感到失望,虽然委派阎锡山在广州召来胡宗南、马步芳、马鸿逵开军事会议,明里继续给西北二马打气,暗中却把注意力转到以四川为中心的西南。他希望凭借天府之富,作其最后挣扎。

  蒋介石打定主意后,密令宋希濂部队由湘鄂西退保川东,胡宗南部队由陕南、甘南伺机退入川北。干是,8月中旬的一天,这两员蒋介石的大将便在汉中碰头了。

  宋希濂飞抵汉中之前,先把他的司令部由巴东移到恩施,然后慌忙飞到重庆拜访了张群、钱大钧和杨森等人,并与胡宗南电话约定后,才到汉中的。

  胡宗南亲自跑到汉中机场,把宋希濂接到他的临时指挥部,设宴接风洗尘。当晚,两人进行彻夜长谈,从下午8时开始,一直谈到深夜两点。

  他们先谈国民党20年来如何腐败无能,然后又讨论第3次世界大战会不会在短期内爆发。接着,又开始议论起了共产党。

  宋希濂表示,他在抗日期间,没有和八路军接触过;抗战结束后,自1946年至1948年,他在新疆,对于共产党和解放军的情况,也不甚了解。他对这个十分敏感的问题,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涉及到实质性的问题时,却闭口不谈。也许,他对胡宗南尚存戒备之心。

  胡宗南则不然,对共产党有相当的研究。在国民党军队中,他对争权夺利的一套经验是十分丰富的。当他看到自己的漏船行将沉没时,也妄想卷起一阵狂风,颠翻别人的大船。但到底能否保住西北和西南,他也多少有点悲观。

  宋希濂的头脑比胡宗南要清醒一些,他估计解放军正规部队不少于400多万,再加上地方兵团及民兵组织,可能已达到1000万。解放军既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必然要很快地向各地进军,统一全国。而蒋介石的军队,仅剩了100多万,且散布在新疆、甘肃、陕南、四川、贵州、云南、湖南、鄂西、广东、广西以致于台湾等地。就数量和战斗力来说,无论在任何地区,都已不能进行决战。因而在大陆上,不论西北或西南,乃至于华南,都是保守不住的。只有台湾一地,由于地理条件关系,还可以暂时苟安。

  最后,两人又详细探讨了关于西南的前途问题。对于这个问题,谈的时间最多,也最精心。

  他们先扳着指头细算了一下其时在川、康、黔、贵、鄂西北及陕南地带的蒋军力量。这股力量虽说不算庞大,但也不可小视。

  在陕南、川北一带,归川陕甘边区绥靖公署主任胡宗南指挥的有李文兵团、裴昌会兵团、李振兵团,共12个军;归川鄂边区绥靖公署主任孙震指挥的有孙元良兵团的两个军;归贵州绥靖公署主任谷正伦指挥的有何绍周兵团的两个军;归云南绥靖公署主任卢汉指挥的共4个军;归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主任宋希濂指挥的有钟彬兵团和陈克非兵民共6个军零4个师;由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直接指挥的罗广文兵团有两个军;由郭汝瑰指挥的新编兵团有两个军;此外,加上刘文辉、邓锡侯、杨森等部队,总计西南蒋军兵力约50万左右。

  然而,在这50万军队中,属于胡宗南和宋希濂指挥的超过半数以上。因此,这两个人,就是蒋介石在西南的两张王牌。

  宋希濂一针见血地说:

  “虽说留在西南地区的兵力尚有50万之多,但这些部队,许多都是新编成的,装备不全,尤其缺乏训练,战斗力脆弱,而且散布在这样广大的地区,除了公路之外,连一条铁路也没有,要想集结兵力在某一地区进行决战,是完全不可能的。”

  胡宗南哭丧着脸说:

  “共军在解决西北问题的同时,很可能向西南进军。我们目前绝没有力量和办法进行决战。为了不坐待覆没,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我这次专程来汉中,正是为了与胡兄共同探讨这一实质问题。”宋希濂压了压嗓门说,“目前对我们来说,上策就是保存实力,静待时机,以图再起。而要做到这点,又必须设法避免与共军决战。”

  两个人围绕这个十分头痛的问题,商谈了很久,最后才定出了如下的方案:
     为了保存实力,静待时机,必须设法避免部队被共
   军包围消灭。在共军尚未向西南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之
   前,应设法将主力转移到滇缅边区。第一步应先控制西
   康和川南,作为逐步向滇缅边区转移的基地。第二步候
   共军开始向西南进军时,应立即将主力转移至滇西之保
   山、腾冲、龙陵、芒市一带,以一部转至滇南之车里、
   佛海(即现在的西双版纳)一带。如将来再受共军压迫
    时,则以主力退入缅甸,以一部退至滇、缅、泰边境。
   为顾虑到缅甸政府可能采取拒绝入境及敌对行为,必须
   具有击破缅军的决心和力量。因此在转移时,必须尽最
   大努力,保存现有的重武器如战车及重炮、山炮等。

  根据这个决策,商定由胡宗南设法抽调约一个军的兵力,开驻川南的乐山、峨嵋、新津等县,准备进人西康;由宋希濂抽调一部分兵力,开往沪州,为将来主力由盐津、昭通、会泽等地开往滇西,作好准备。

  最后,胡宗南面露杀机地强调指出:

  “为使这个计划得以顺利实施,应先解决刘文辉,以控制西康,并以西昌作为第一个根据地。共产党是靠打游击出身的,我们将来占领滇缅边区也建立根据地打游击,以共匪之道,还治其身。”

  宋希濂深谋远虑地说:

  “总裁估计本月下旬可望过来重庆。到时可将此方案向他当面陈述,听候裁决。”

  果然,蒋介石于8月24日由台湾经广州飞到重庆。胡宗南和宋希濂相约来到重庆山洞陵园,向蒋介石面陈了他们在汉中商定的方案。

  不料,蒋介石面露不悦之色,阴沉沉地说:

  “怎么?仗还没有打,你们就打算要逃到缅甸去!”

  胡宗南和宋希濂面面相觑,不敢再说一句。

  沉默一阵,蒋介石缓和一下口气,说:

  “展望未来,两广势难保持,在华南丢掉之后,在大陆上必须保有西南地区,将来才能够与台湾及沿海屿屿相配合,进行反攻。”

  他瞥了一眼胡宗南和宋希濂,接着说:

  “如果按照你们的方案,把大陆完全放弃,则国民政府在国际上将完全丧失其地位。”

  听到这里,胡宗南和宋希濂都不禁捏着两把冷汗。

  蒋介石发觉这两个心腹干将十分紧张,便避开汉中方案的实质是逃跑这一焦点,分析利弊道:

  “西南地区形势险要,物资丰富,尤其是四川,人力物力很充足,必须保持这一地区。”

  停了一下,他又继续说:

  “刘文辉等人虽不可靠,但目前正值大敌当前,只要他们不在后方捣乱,应设法加以拉拢。”

  “总之,我不同意你们主动退到滇缅去的方案。”蒋介石最后生气地说,“你们要是害怕共产党打过来杀你们的头,那就趁早逃命去好啦!留下我一个在西南,打游击也要剿灭共匪,否则誓不为人!”

  胡宗南和宋希濂挨了一通臭骂,只好将他们商定了一夜的逃跑方案暂且搁下不谈。

  蒋介石一意经营西南,妄想保持一个偏安之局,继续负隅顽抗,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但是,解放军已决定向西南进军了。作战方案是:杨勇兵团由湖南直趋贵州,然后插入川南;陈锡联兵团则向湘西进击,然后插入川东;周士第兵团由北向川西压迫。三路大军,目标直指四川。

  此时,兰州和银川已经兵临城下,决战在即了。
楼主  2005-11-2 05: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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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兰州告急!银川告急!国民党西北军事联防会议密谋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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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州告急!

  银川告急!

  西北战事不利的消息,接连传到广州,引起逃往广州的国民党政府的极度恐慌。蒋介石集团妄图保住西北与西南作为他们卷士重来的梦想,即将破灭。

  蒋介石委派国民党政府的行政院长阎锡山,急忙在广州召集西北军事联防会议。马步芳、马鸿逵、胡宗南等各方军事大员,纷纷聚到一起密谋策划。

  阎锡山坐在正中一个棕色皮沙发上,开场白就说:

  “受总裁委托——,今天,把各位请到广州来,开一个西北军事联防会议,总结西北战况,商讨今后对策。各位有何高见,请发表。”

  一听要总结西北战事,谁也弄不清蒋介石、阎锡山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都生怕将战场失利的罪责加到自己头上,开刀问斩。

  马步芳、马鸿逵和胡宗南各自心怀鬼胎,七嘴八舌,吵闹不休,互相埋怨,互相指责,竭力推卸西北战场失利的责任。

  马步芳一开始就咄咄逼人,先发制人地指责胡宗南道:

  “平凉战役和三关口战役,失利的根本原因不在解放军兵力强大,谋略过人,而在于我们内部的不合作。有人不顾党国大局,躲避在一旁坐山观虎斗,这是有意保存实力!”

  在对付胡宗南上,马步芳和马鸿逵又可以临时统一起来。一马步芳说完,求援的目光落在马鸿逵的脸上,发出暗号,鼓动他帮腔。

  马鸿逵曾数次密令撤兵,在这种场合,既怕得罪了胡宗南,又怕惹了马步芳。于是,他打算来一个稀泥抹光墙,只要没人给他难堪,他就两面抹。

  胡宗南一听,这话是对着他来的,便沉着脸,鼻子冷冷地哼出两声,用右手中指敲击着茶几,厉声冷语道:

  “要追究西北战场失利的责任吗?我很赞同马老兄的看法!有人就是一贯不顾党国的利益,历来就只顾保存实力,扩张地盘,做了几十年西北土皇帝的梦啦!我军与共军在陕北苦战1年多,伤亡惨重,青海和宁夏共有精锐骑兵号称20余万,为何不伸出救援之手,一举解决陕北战场的军事问题呢?远的不说,且说眼前的战事吧!扶眉战役,我军被共军包抄合围,有人将精锐骑兵不投入救援战斗,看着我数万人马被共军吃掉,却暗中令骑兵西撤……哼!这不是有意保存实力,破坏协同作战,损害党国最高利益吗?啊!”

  马鸿逵听到这里,坐不住了。他发现胡宗南那两道冷冰冰的目光直射到自己的脸上,似乎有股冷风顺着脊骨倒灌下来,脸色立时阴沉下来,干咳两声说:

  “胡兄言过其实了吧!”

  马步芳眼睛一瞪,“啪”地拍了一下茶儿,真想大吼一通,排泄一下胸中的闷气。

  胡宗南哪里肯吃他这一套?他雷霆大发,拍案而起。一只茶杯滚落下去,茶水洒在地毯上。他视而不见地吼道:

  “放屁!”

  马步芳气得脸色铁青,挺身而起,指头戳着胡宗南,尖着嗓门喝问:

  “你想干什么?”

  马鸿逵原本想耍滑头,这阵儿见火已烧到了自己屁股底下,也指着胡宗南道:

  “胡老弟!别唬人,这里没有尿裤裆的娃娃!奶奶的!”

  胡宗南气得脸上青筋暴起好几根,嘴里飞溅着唾沫星子,逼问着:

  “姓马的!你,你敢骂人!”

  阎锡山摆了摆手,摸了摸头,哈哈一笑,调解道:

  “算啦,算啦!过去了的事情,谁也别提它啦!眼下,咱们要精诚团结,共赴国难,常言道,和为贵,和为贵嘛!啊!哈哈哈哈!”

  马步芳看了一眼阎锡山,只好忍住火,坐下来。

  马鸿逵鼻孔哼了几下,压根儿就坐着没动弹。

  阎锡山笑着解劝道:

  “都什么时候啦,你们还尿不到一个壶里,那还打什么仗?”

  听了这句话,胡宗南气咻咻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阎锡山又摸了摸脑袋,挨个瞅了瞅马步芳、马鸿逵和胡宗南,笑了笑,继续为马步芳和马鸿逵打气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西北战场上,我军虽然吃了几个败仗,但是,总的来说,局势还是乐观的嘛!共军要想拿下西北,如同老鼠咬秤砣,没那么容易啊!”

  马步芳、马鸿逵和胡宗南,直到这时,脸上才爬上几丝笑意。

  马鸿逵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马步芳似乎受了感染,也喝了一口茶。

  胡宗南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茶几上扑了一下空,脸上的肌肉痉挛似地跳动着。

  阎锡山对着门外喊道:

  “上茶!”

  勤务兵怯生生地端进一杯茶,献在胡宗南面前的茶几上。他蹲在地上,小心地拣着茶杯的碎片。

  胡宗南瞪了一眼勤务兵,呷了一大口茶,呸地一声,吐出一片茶叶,正好贴在勤务兵的脸上。

  会场里一直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阎锡山感到很得意。他扯着野嗓门分析了一通时局和战况,然后说:

  “总而言之,兰州有坚固工事和天险黄河为依托,我军兵力集中,弹药充足,而共军经过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弹药空虚,后方供应困难。因此,在兰州决战,我军可以以逸待劳。知己知彼,全歼彭德怀主力于兰州外围将指日可待!”

  阎锡山这番高谈阔论,竟说得各位长官心花怒放。

  马步芳、马鸿逵、胡宗南等人,听后立时眉飞色舞,一个个跃跃欲试,都想把在战场输掉的“棋子”捞回来。

  马步芳身子往后一靠,双手握成拳,轻轻地捶着茶几,说:

  “解放军欠了我一笔血债,这次得清算了啦!”

  马鸿逵手里摆弄着茶杯,说:

  “是呀!得给他们点厉害的!”

  胡宗南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说:

  “早该教训一下共军啦!给他们一点颜色嘛!”

  马步芳撑掉落在衣袖上的烟灰,冷冷地狞笑着说:

  “彭德怀老东西没啥了不起!兰州决战,我倒要亲自会一会他,看他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

  马鸿逵吐出一口浓烟,接着补充道:

  “是啊!兰州不是西安,我们要让彭德怀看看我马王爷长的是不是三只眼!”

  马步芳和马鸿逵说者无心,胡宗南却听者有意。胡宗南觉得二马口出狂言,很不顺耳。他将烟头狠狠地捻灭,鼻孔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

  “话不能说绝了,我同彭德怀多年交手,他还是不能小视的。回想以往的教训,轻敌为患,怵敌为不勇者吴!”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手交义放在胸前,背靠沙发躺下去,将面部对着天花板,半闭着双眼,不再吭声了。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复杂。

  马步芳膘了他一眼,撇了一下嘴,在心里骂道:

  “草包司令!早被共军吓破了胆的家伙!”

  马鸿逵听了胡宗南的后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他心里想,在兰州决战,或胜或败,宁夏都有回旋的余地,暗自庆幸这场西北决战,首当其冲的是骄横十足的青马,让他们先尝尝彭德怀的铁拳头是一种什么味道吧!

  会议在烟雾腾腾中又密谋了一阵兰州决战的具体策略以及兵力部署,并反复强调了精诚团结,协同作战,以大局为重等等。这些都是老调子重弹,在座的各位军事长官让这类陈词滥调已经将耳朵磨出茧子了。他们没有表示出多大的兴趣来。

  阎锡山最后宣布兰州决战计划。

  在座的各位长官,全都站起来,肃立待命。

  阎锡山先望着马步芳,大声道:

  “命令马步芳部,沿华家岭节节抵抗,尔后退守兰州,吸引共军主力于兰州城下,紧紧咬住敌军,实施兰州决战之计划!”

  马步芳挺了挺胸膛,大声应道:

  “是!”

  阎锡山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望着马鸿逵,继续发布命令道:

  “命令马鸿逵部,待主力退出固原一带后,迅速折向兰州,参加兰州决战!”

  马鸿逵粗声应道:

  “是!”

  阎锡山最后望着胡宗南,停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一些,宣布道:

  “命令胡宗南部,进击陇南,对共军实施包围合击,最后完成兰州决战!”

  胡宗南声音沉沉地回答道:

  “胡某将努力作战!”

  阎锡山双手撑住茶几,十分严肃地讲道:

  “兰州战役,实乃西北大决战,胜败在此一举,希望参战的各部队鼎力合作,争取在兰州城外,将彭德怀之主力一举消灭!”

  马步芳,马鸿逵和胡宗南齐声道:

  “坚决执行兰州决战的命令!”

  最后,阎锡山又宣读了任命马鸿逵为甘肃省政府主席的正式文件。

  胡宗南的心里,一直不痛快。想当初数十万大军,他在蒋介石面前说话也是挺着腰杆的,如今只剩下10来万人马,退缩在陇南和陕南一带穷山恶水间,竟然觉得说不起话来了。就连阎锡山也敢在他的面前指手划脚了。唉,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闷得慌。会一散,他就甩着袖子走了。

  阎锡山知道马步芳和马鸿逵之间有矛盾,有意后走。他看看马步芳,又看看马鸿逵,故作亲热地一手拖了一个,三个人说说笑笑地步入了小餐厅。

  胡宗南离开会场,径直去见蒋介石。此次见面,蒋介石给胡宗南交了个底:准备将陕南、甘南的部队转移到川北,设法保住西南。这就是说,蒋介石明里委派阎锡山继续给西北二马打气,暗里却另有打算了。

  阎锡山设宴款待马步芳和马鸿逵酒过三巡,阎锡山亲自动筷子,给马步芳和马鸿逵各挟了一只鸡翅膀,笑道:

  “人说翅上的肉好吃,我是个粗人,性子急,总耐不下心来啃这鸡翅膀。”

  马步芳本来就是个爱吃剔骨肉的主儿,瞅着鸡翅,哭笑不得。但是,又不得不皱着眉头去啃。

  马鸿逵是官场老手,生来就喜欢在骨头缝里找肉吃。他笑了笑,不慌不忙,有滋有味地啃了起来。

  阎锡山见马步芳、马鸿逵都在啃着骨头,便借着酒兴,推心置腹地说:

  “兰州一战,不仅关系着大西北,而且关系着整个党国之命运,万望二位齐心协力,携手并肩,毕其功于此役,为党国分忧解危,尽力尽忠!”

  他说着,眼圈有些发潮,鼻子也有点儿酸,说话的声调也变得沙哑了。

  马步芳见阎锡山大动感情,不觉心里一阵难受,眼眶也湿了。他声音哑哑地说:

  “请院长放心,我定在兰州城下,将埋葬共军的坟墓挖大,挖深,挖足,将彭德怀的主力一举全歼!”

  马鸿逵见马步芳安慰阎锡山,也慌忙用手帕沾了沾潮糊糊的眼睛,说:

  “有马家军在,西北就姓马,是马家的天下!彭德怀就别想进西北!”

  阎锡山听了这话,有一种安慰感,泪水真的从眼眶里出来了。他使劲地握住马步芳和马鸿逵的手摇着,激动地说:

  “西北有你们二位在,西北就是党国的固上!有二位方才的话,我也就放心了。为了党国的振兴,还望二位多多保重,多多保重才是啊!”

  马步芳和马鸿逵听了这话,也同声回敬道:

  “望院长多多保重!多多保重!”

  马步芳和马鸿逵跟阎锡山告辞之后,两人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吸着水烟,一边说着话。

  二人同坐一处,却心怀各异,互相拿话试探着。

  马步芳掸掉烟灰,望着马鸿逵,假装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说:

  “有一段,你不来兰州上任,风传说你抱怨没有正式任命文书,名不正,言不顺,这也难怪,落到谁的头上,都会这么想的。这一次会议上,阎锡山当众宣读了任命你做甘肃省主席的决定,现在名正了,言顺了,其实也早该如此,政府机关办事实在太拖拉了,直至耽搁至今日才正式发表任命书,唉!”

  他叹了一口气,表示对马鸿逵的同情,便又咕噜咕噜地抽起水烟来,抽得有滋有味。

  马鸿逵心里清楚,他做甘肃省主席的任命,虽然曾有过一纸电文,但正式文件之所以晚到今日才公布,就是由于马步芳在暗中捣鬼,一心想把这个官位抢到手,由他们父子独揽甘肃一切大权,霸占甘、青两省,深恐宁夏的势力渗透到甘肃,跟他们父子争权分利。眼下时局急转直下,为了兰州决战,才不得不在这种时刻将任命文书发下来。

  他心里虽这么想着,脸上却装出一副亲热的样子,笑了笑,说:

  “难得你尕娃如此关照,我不知怎么感激才好。”

  马步芳顺竿往上爬,想在马鸿逵面前讨个好,做个空头人情,便故作神秘地低声道:

  “不瞒你说,我从内心里盼望着你早日坐镇兰州,同商大事,共度时艰。这次来广州,我一见阎锡山,就向他催过你的任命之事,这下可好,总算公布了!”

  马鸿逵从鼻孔里喷出两道雾状的浓烟,眨巴着眼睛,笑眯眯地说:

  “真蒙你尕娃多方关照,费了这么多的心,有情后补吧!”

  马步芳身子朝沙发上一仰,哈哈一笑,连连摆着手,扇得面前的浑烟浊雾一派纷纷乱乱,大声说:

  “哪里话?哪里话?自家人,何必说那见外的话?嗯!”

  马鸿逵故作姿态,脖子像鹅一般向马步芳伸过来,一本正经地说:

  “我这人,你尕娃是知道的,知恩必报嘛!咱们今晚坐在这里,在明灯底下说话,我句句可是打心眼里掏出来的啊!”

  他的这一招,真灵验。马步芳也把身子倾向前,脖子伸过来,亲热得几乎要脸贴脸了。他语气里充满着诚意,说:

  “咱俩,谁还不知道谁,死了烧成灰,再捏个灰泥人儿,谁也哄不了谁啊!”

  马鸿逵点头如捣蒜,连声道:

  “是啊!是啊!这话叫你尕娃给说绝了!”

  马步芳抬起头来,先笑了。

  ‘哈哈哈哈……”

  马鸿逵按照辈份和亲戚关系,都排在马步芳的父辈上,但他心里明白,马步芳虽表面上一口一个“老爸爸”地在喊他,但内心深处压根儿就没有他这个作长辈的,时刻都面笑心不善,笑里藏刀,几十年来一直对他就没安过好心。这阵儿,他见马步芳笑得挺得意,也坐直身子,跟着笑起来。

  “嘿嘿嘿……”

  笑了一阵,马步芳把青铜水烟枪“啪”地往茶几上一搁,眼睛盯着马鸿逵,挺认真地问:

  “说实话,你打算啥时到任?”

  马鸿逵也把青铜水烟枪放在茶几上,端起细瓷茶杯,呷了一大口茶水,哈地一声咽下去,反问道:

  “你看啥时好?”

  马步芳挺干脆地说:

  “我不是跟你说笑话,甘肃各界人士早等着欢迎你这位省主席到任就职哩!要我说,越早越好啊!”

  马鸿逵摸着下巴颏,问:

  “此话怎讲?”

  马步芳开门见山地说:

  “天降大任于你我二人。西北如果不保,党国就完啦!眼下这种大乱之时,能够挽救党国之危亡的,唯西北你我二人啦!”

  马鸿逵听了这话,觉得挺顺耳,连忙随声附和道:

  “这话也对,这话也对啊!”

  马步芳见火候已到,提议道:

  “我看明早,咱俩同机飞回兰州,由我来主持你的就职仪式,岂不更好?!”

  马鸿逵未及细想,随口应道:

  “好,好呀!”

  马步芳一听,喜形于色,霍地一下站起来,伸出一只巴掌,大声喊道:

  “那就一言为定了!”

  马鸿逵也站起来,抓住马步芳伸出来的手,用另一只手拍了一下,笑着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马步芳就势握住马鸿逵的手,起誓道:

  “你我今晚虽在广州,但兰州和银川已是大敌当前,眼看就要兵临城下,咱二人对苍天起誓,为保兰州,同生死,共患难!若在心,天地不容!”

  山盟海誓,只隔了一夜,不知为了何故,第二天一早,仿佛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夜里赌咒发誓的那回事儿一样。

  马步芳想将马鸿逵诱到兰州,作为人质,必要时可威逼宁夏出兵,支援兰州。

  马鸿逵睡到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冷汗出了一身。

  他渐渐觉得酒醒了许多,头有点闷痛,再把夜晚他跟马步芳灯下说的一番话,从头至尾仔细回想了一遍,立时发觉上了圈套,后悔莫及。不过,还为时不晚,周旋的时间还是足够的。

  清早,马鸿逵突然变卦,借口先回银川部署出兵支援兰州,不肯跟马步芳同去兰州,而是乘专机朝银川防向飞去。

  马步芳气得顿足捶胸,唾骂了一通马鸿逵说话出尔反尔,不如放屁。尔后,孤零零地爬上飞机。

  马步芳和马鸿逵在广州演了一场戏,一夜的攻守同盟,未及天亮便撕得粉碎。

  马步芳坐在飞机上,心如满天浮云,乱糟糟的总是平静不下来。

  飞机降落在兰州机场,马步芳见前来迎接他的只有刘任和彭铭鼎二人,却不见马继援,便问:

  ‘吗继援呢?”

  彭铭鼎说:

  “他在定西,准备与共军决战。”

  马步芳长叹了一声,脸色愈加难看了。

  刘任禁不住问:

  “马鸿逵呢?不是说一块儿来兰州吗?”

  马步芳咬牙切齿地说:

  “他天不亮就溜回银川躲清静去了。”

  刘任忿懑地说:

  “如此做法,兰州怎么办?”

  马步芳用拳头击打着发木的脑门,叹息道:

  “唉!自扫门前雪吧!”

  彭铭鼎声音十分微弱地问道:

  “兰州一战,前景将会如何呢?”
楼主  2005-11-2 05: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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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皋兰山上山下,仿佛一锅烧得滚沸的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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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继援率所属部队第82军、第129军及独立骑兵部队,自陇东经华家岭溃逃到定西,妄图在这里布防,狙击解放大军西进兰州。

  马鸿逵飞回银川,将宁夏防卫部署进行了一番调整,然后硬顶住五个妻妾的压力,将女秘书纳为六姨太,自然免不了吹吹打打大操大办热闹几天。

  马步芳得知此事,气得暴跳如雷,拍着桌子大骂:

  “娘的!仗都打到门边上了,马少云还有心思讨小老婆!”

  他一边骂,一边在室内团团乱转,抓耳挠腮。过了好大一阵,他才瞅一眼站在一旁的彭铭鼎,长嘘短叹道:

  “马少云老奸巨猾,不会出兵援兰了。马继援年轻气盛,置我一日三令于不顾,固执己见,非要在定西迎战共军不可,搞不好将是残局难收。这,如何是好?”

  不等彭铭鼎答话,马继援又从定西打来电话。马步芳刚抓起听筒,就传来马继援的声音。

  “我意已定,决心在定西与彭德怀决一雌雄,不成功便成仁!”

  马步芳双手举着话筒,颤声道:

  “你仅凭第82军,第129军和几支骑兵队伍,敌我众寡悬殊,如何决战?彭德怀三个兵团分三路猛扑而来,其势正锐。我意,应避敌之锋芒,退守兰州……”

  马继援自负的声音打断了马步芳蚊子似的嗡嗡叫声。

  “军令如山倒。命令已发,成命难以收回。否则,朝令夕改,如何克敌制胜?”

  马步芳和马继援,老马与小马相争,互不退让,各持己见,一时间父子俩闹成了僵局。

  父子间感情出了裂缝,一天到晚,在电话上吵个不休。马步芳几次气得差点昏厥过去,疯子似地对着话筒多次向儿子臭骂:

  “你小子他妈的乳臭未干,胎毛未脱,翅膀没硬,才带了几天兵,眼里就没有你老子啦?啊!老实告诉你,你老子这辈子过的桥,都比你小子走的路长,出的汗,都比你小子喝的水多哩!你小子懂得你妈的个屁!……”

  不等儿子分辩,他便将话筒“嘭”地一甩,坐到虎皮椅子上老牛耕田一样喘个不休。

  眼看解放大军逼近定西,马继援一时没了主见,慌忙给彭铭鼎打电话,约他赶到定西面商决战之事。

  国民党第八补给区司令曾震五得知彭铭鼎要去定西,立即登门密谈。

  曾震五见面就问:

  “你此次定西之行,是给马步芳父子说和,还是另有所图?”

  彭铭鼎和曾震五,都是陶峙岳的旧部。陶峙岳离首赴疆上任前,将这二人留在兰州是有长远打算的。前几天,新疆警备司令部参谋长陶晋初派人来兰州,向彭铭鼎和曾震五了解马步芳、马鸿逵的军事情况,并要他们暗中配合陶峙岳,设法保住河西,将来准备与共产党谈判。因此,这二人在一起,从来都是无话不说的。

  “如果在定西决战,对共军歼灭青马有利,也会少死许多人。可是,黄祖埙第91军,周嘉彬第120军,都在陇西、临洮一带,弄不好会给马继援陪葬了。”

  说到这里,彭铭鼎停了一下,接上说:

  “我们要千方百计保存这两个军,尔后转移到河西,配合新疆陶司令,作为将来与共产党谈判的资本。”

  曾震五明白了彭铭鼎此行的心理,说:

  “不过,刘任也想保住这两个军,并派人暗中活动,拉拢黄祖埙和周嘉彬”

  彭铭鼎站起来,一边收拾行装,一边说:

  “刘任他们想把这两个军抓到手,待牺牲了马部之后,在河西与共军决战。”

  曾震五笑道:

  “我们与刘任,可以求大同嘛!”

  两人走到院里,又不约而同地站住脚,相视许久,互相告诫着。

  “审时度势,见机行事。马继援可是不大容易套上笼头的。”

  “是啊!已到了紧急关头,必须慎之又慎!”

  彭铭鼎乘车星夜赶到定西,马继援正在万分踌躇之际,两个人一见面,未及寒暄,便单刀直入,进入话题。

  马继援开门见山地说:

  “大敌当前,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打电话约你连夜来,共商破敌之事。现在有两种作战方案,一种是守定西,在定西决战;另一种是守兰州,在兰州决战。你看,哪种方案更利于我军施展雄兵?”

  彭铭鼎考虑了一下,分析利弊后道:

  “定西无险可凭,地势不利于守,既无工事,又无固粮,解放军不来则已,若来,兵力必数倍于我。一旦被围,内无粮草,外无增援,其危极甚。”

  马继援心里很乱,情绪不好,正皱着眉头,心里反复盘算着利弊,半晌不肖说话。

  彭铭鼎借着喝茶的机会,观察了一下马继援的脸色,断定他此刻内心十分复杂,正处于举棋不定之时。他斟酌了一下了句,便接着说:

  “兰州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工事坚固,且粮弹储备多。主力在这里占领桥头堡阵地,不仅兵力与阵地非常适合,而且背水一战,将士有必死之心,无生还之念,凭工事、火力,造成力量,敌以兵力,我以优势,再转守为攻,稳操胜券。”

  马继援听罢这番分析,沉思许久,才说:

  “我在这里不打阵地战,打运动战,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彭铭鼎想了想,说:

  “骑兵已损失很大,还打什么运动战?你能机动过解放军?灵活过彭德怀吗?胡长官(指胡宗南)与他斗了不到3载,以几十万精锐之师,对付他的两万之众,结果还不是损失殆尽,落得个惨败?兵书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识时务者为俊杰。依我之见,还是趁早退兵兰州,作兰州决战的打算。不然,到那时,数倍于你的兵力,团团围住,要走也走不脱了。”

  马继接听了这番话,沉思良久,最后站起来,手一摆,气呼呼地说:

  “那就向兰州撤吧”

  说完,他就倒背着两手,没好气地踱起步来,一直踱了很久。

  马继援猛地停住脚步,站在屋子中央。灯光映照下,他的脸胀鼓鼓的,仿佛吹足了气的皮球,脸色活像放久了日子的烂猪肝,牛一般两只瞪大了的眼睛,充满着腾腾杀气。他背对着灯,浑身的肉仿佛在痉挛,在哆嗦。灯光将他那变了形的身影,投射到门边的墙壁上,幽灵一般。

  突然,他神经质地抱起双拳,在胸前疯狂地晃动着,咬牙切齿地咆哮道:

  “彭德怀呀,彭德怀!我要和你比一比,不在定西,就在兰州,看我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彭铭鼎嘴上没敢说,心里却嘀咕道:

  “你小子不要感情用事,口出狂言,共军的彭德怀也不是好对付的,连你老子心里也怵着彭德怀呢!你小子看自己总是比别人高大,原来是白日背着太阳站,夜晚背着灯光站,自己总对着自己的影子在瞅,左瞧右看,只见自己高,个子大!年轻人,还是放稳重点好!”

  马继援少年气盛,总以为他过去几次与解放军接触,在合水战斗中,在西峰镇战斗中,在九岘塬战斗中,未被歼灭,有的甚至还偷了一点便宜,因此张口闭口都是解放军不在话下。

  彭铭鼎对马家父子的凶残蛮横知之甚多,了解甚深,因而从内心深处一直怀着戒备之心。而且,他心里早已清楚,国民党大势已去,西北二马如秋后蚂炸,枝头残留的两片枯叶,没有几天时间了。眼前的局势早已明朗化,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他彭铭鼎不是傻瓜蛋,懂得替自己打算了。

  他在驱车来定西的途中,脑子里也斗争得十分激烈。他仔细考虑了一番,见到马继援时如何对答。他知道,如果为了随和马继援,事先编造一套在定西决战有利的道理,也许会产生这样的影响:一是马继援可能坚持在定西一拼;二是纵使不在定西作战,他们父子可能在该地区作较长久的坚持,就是最后万不得已时再撤守兰州,势必时间仓促,兵心慌乱,再无暇加强阵地,不堪一击即告溃败。这两种情况,对马家父子都十分不利,但对早日结束西北战事,作战的双方都少受伤亡,却是利大于弊。

  彭铭鼎早已私下活动,决心弃暗投明,走向革命。可是,他又为何不逢迎讨好马继援,坚定他在定西决战的信心呢?

  彭铭鼎心中有他个人的小算盘。10多年后,在回忆这件事情时,他追悔莫及地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
     ……如果……在定西决战,……对歼灭马部有利,
   要少死好多人。我当时为什么不这样做呢?主要是怕第
   91军、第120军在陇百、临洮一带给马继援陪葬了。
   我想保存该两军尔后转移定西,作为起义的本钱,这种
   只顾个人利益,不顾人民死活的作法,正是反动统治阶
   级本质的暴露。

  彭铭鼎见马继援心里已经在活动了,便有意给他搭个台阶,让他顺势就下。便搓了搓手,说:

  “大敌当前,当断立断,没有时间再拖延了。究竟在兰州决战,还、在定西决战,你就拿个主见吧!”

  马继援虽说心里动开了,但突然放弃定西决战的打算,按照老头子在兰州决战的计划行动,他冷丁还是揭不过弯儿来。他又在地上来回踱了很久,最后将两道目光滞留在彭铭鼎的脸上,问:

  “那么,你的意见和老头子一致,在兰州决战?”

  彭铭鼎点了点头,避开马继援的逼人目光,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

  “这是马长官经过反复思虑后才定下来的,我亦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作战方案!”

  马继援按捺不住胸中的积闷,歇斯底里地吼道:

  “娘的!真叫人作难啊!”

  彭铭鼎知道马继援的脾气,他这么说,就是表示赞同兵撤兰州组织决战的方案了。于是,他心里一下放松了。

  这一夜,马继援心情十分坏,动辄就是暴跳如雷,但彭铭鼎心里却是另外的一种情形:“此次定西之行,总算把马继援这匹小马给拴上笼缰牵回兰州了。往后的事情,再作计较吧!”

  就这样,马继援在一种极其复杂的矛盾心理中,一咬牙传下命令,部队日夜兼程,撤向兰州。

  马继援在兵撤兰州的同时,还发出命令,要临洮方面的第91军、第120军陆续北撤,到达兰州附近集结待命。

  然而,第91军军长黄祖埙,第120军军长周嘉彬,压根儿就不愿听马继援的调动,更不要说替马家父子去充当炮灰了。马步芳和马继援三令五申,要他们率部北上,参加兰州决战,但黄祖埙和周嘉彬,也同马家父子一样,各自心怀鬼胎,暗地里却打着南下投靠胡宗南的主意。这两个军,最后虽然还是奉命北上兰州黄河以北一带集结待命了,但绝对不是马家父子的命令发生的作用,其中还有着更深一层的奥妙。

  马继援驱军撤回兰州,马步芳立即主持召开了西北军政长官公署会议,研究讨论了兰州决战的具体作战方案。

  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守备兰州的部署大致如下:

  1.以国民党原陇东兵团主力第82军、第129军及附榴弹炮第1营,在狗娃山、皋兰山、东岗坡一带既设工事占领阵地,置强有力的机动部队于四墩坪至七里河地区。该兵团的骑兵部队,配置兰州、河口一带黄河北岸,沿河守备。

  2.以国民党原陇南兵团的第91军、第120军,配置在兰州、靖远一带的黄河北岸,以巩固兰州左翼。

  3.韩起功骑兵军(兰州战役前不久刚由地方团队拼凑而成)守备挑河,巩固兰州右翼,并看守青海大门。

  根据这个兵力部署,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公署的战斗指导要领大致如下:

  l置有力骑兵部队于榆中、甘草店一带,迟滞解放军前进,以赢得防御准备时间。

  2.如解放军主力直扑兰州时,兰州守军借工事以炽盛火力,予以杀伤,待敌我兵力接近平衡时,断然转移攻势。此时,北岸骑兵部队支援骑兵军,努力击破当面之敌,向内官营、定西挺进;兰州左翼部队即向巉口附近挺进,包围解放军于榆中地区歼灭之。

  3.倘若解放军主力向洮河方面进攻,兰州及其东北地区守军应断然出击,向解放军主力侧背攻击之。

  4.万一解放军主攻指向靖远方面,该方面守军应极力阻止其渡河。同时兰州及同心城部队应构成钳形攻势,乘解放军半渡歼灭之。

  5.宁夏及兰州两方面部队,应积极准备,互相策应作战。

  西北军政长官公署会议结束后,马步芳的心总是悬在空中,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精神颓废,面容惟悻。他既要操心兰州决战的大事,又要牵心西宁老巢的安危,两头操持,哪一头都放心不下,真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心病搅扰得马步芳好几夜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眼睛血红,脸色黑灰,仿佛大病了一场。终于,他下定了决心,父子俩一人顾一头,这样总不失为两全之计。

  于是,他决定把兰州交给儿子马继援,由儿子负责兰州决战,全局总指挥。他打算回青海老巢,设法布置西宁方面的防御,万一兰州失守,也好死保西宁,有个落脚之地。而且,最少在西宁也得控制两架飞机,万不得已时,就驾机而走,保住老命。

  他盘算了一夜未曾合眼,早上起来,只觉得头昏脑胀,腰腿酸痛。他点起灯,一边抽水烟,一边叫来儿子马继援,再三叮嘱了一番如何死守兰州的话。

  吃过早饭,他走到早已等候在院子里的小车旁,又回头望着马继援,语重心长地说:

  “兰州就交给你了!”

  马继援觉得老头子今天特别罗嗦,有点儿不耐烦地说:

  “说了好多遍了。你放心走吧,兰州是轻易不会丢给彭德怀的!”

  马步芳还想说几句什么,一见儿子不愿再听了,便犹豫一阵,才上了车。他已经坐进了车里,又忍不住推开车门,对站在车旁送行的儿子马继援,最后再三叮咛道:

  “兰州决战,事关重大,你凡事要慎重小心,万万不可粗心任性。彭德怀用兵多变,又老谋深算,多少精兵良将都已败在了他的马下,前车之鉴,你要当心才是啊!彭德怀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狐狸,我真担心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好了,我不多说了。说得多了,你又嫌我老了,话多了,总爱唠唠叨叨。我要离开兰州了,不在你身边了。望你记住,你不过是一只初生的牛犊,而彭德怀哩,他是一只老虎,你要同老虎交手,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牛犊终归被虎吃,你得时刻记住别粗心大意啊!”

  老头说着说着,禁不住心里一阵酸楚,老泪便落了下来。

  马继援心里顿觉不好受起来,想说两句安慰的话,一时却没了词儿。

  马步芳见送行的人多,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他在哭,便扭过老脸,朝司机挥了挥手,低声命令道:

  “走!快走!”

  小车在大门外一拐,就不见了。后面,留下一道灰蒙蒙的尘土尾巴。

  时间进入8月上旬,兰州方面的马继援部队配备就绪,各部日夜加强工事,进行防守准备。

  黄河北面,沿河布满了工事,机关枪和大炮架起来,机枪射手和炮兵日夜守在机枪和大炮的旁边,连吃饭也是送到工事里的。士兵们穿着肮脏的衣服,头发半尺长,毛发卷在一起好像破毡片。老士兵的胡子长得怕人。这些人活像一批流放的囚犯。他们在军官的喝吼逼赶下,日夜不停地沿河挖工事,垒沙袋,一个个脸色灰黑,面无血色,精疲力尽,常常是一边干活一边打盹,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之中。

  军官们手里抡着马鞭,看到打吨的士兵,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抽打,直打得遍体鳞伤,血流不止方才住手。他们一边打骂,边威胁说:

  “你们这群懒鬼!不赶快修工事,解放军来了,把你们抓住全扔到黄河里去!”

  巡逻的马队日夜沿黄河奔跑,这一群刚过,那一群又来,穿梭往返,从无间歇,使战前的紧张气氛更加浓重了。

  兰州城里的官僚绅士们,一见形势不好,便用马匹车辆将家中金银细软一应运往黄河北面,准备在战事不利时,由黄河北岸向新疆奔命。

  黄河穿兰州古城而过,连接南北两岸的只有一座铁桥。弹药粮草,士兵马队,南来北往,一座本来井不宽的大铁桥已经显得拥挤不堪,加上地方绅士搬运家当凑热闹,便使得铁桥上经常发生堵塞,动刀动枪的械斗时有发生。仗未打响,铁桥上已是血迹斑斑了。

  马继援听到铁桥堵塞影响军事行动的报告后,当即传下一道命令:

  “娘的!把铁桥封锁起来,实行军事管制!除了部队行动而外,谁都不准过!如果有人敢胡来,格杀勿论!”

  铁桥被军事管制后,官吏绅士们毫无办法,只得花钱雇用筏客,用羊皮筏子和大小船只搬运物品。黄河水面上,一片混乱。沿河上下,士兵们趁机抢劫掠夺,大发横财。

  马继援得到消息,气得大发雷霆,拍桌子摔椅子地大骂道。

  “娘的!这帮混蛋王八!国难当头,他们倒先替自己打算开了!下令沿河部队把黄河给我封锁起来!发现船只和羊皮筏子,一律击沉!兰州这么混乱,万一共军的便衣趁机混过黄河北岸,那还了得!”

  于是,黄河被封锁了。

  官吏绅士们无奈,又设法到处挖地窖,把金银财宝埋在土里。

  兰州城内更是一片混乱。大街小巷,挤满了士兵、商贩和市民。人们互相打探消息,一个个惊慌失措,想跑无处跑,想躲无处躲,顾了身家性命又怕丢下妻子儿女,一时乱挤乱窜,不知如何是好。一些平日里倍受马家军欺压的百姓,表面上也很紧张,内心里却为解放军即将攻打兰州暗暗叫好,他们巴望着战斗赶快打响,好让百姓们早日脱离苦难。

  兰州南面的东岗坡、皋兰山、沈家岭和狗娃山一线阵地上,本来就有坚固的守城工事,马继援的嫡系部队进驻这一带山地阵地后,比黄河北岸的国民党军队更加紧张。因为这里是解放大军进攻的第一线阵地,因此马继援更加注重城南山地防御工事的进一步加固。他一面令守山头阵地的部队日夜加固工事;一面派后勤部队首先保证南山一线阵地的军火物资供应。

  沿南面的山坡,汽车载,马车拉,人扛马驮,满山坡的大路小道挤满了负重的人马和车辆,粮草弹药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南山工事里。

  进入南山阵地的马军官兵,尽管山上工事都是钢筋混凝土浇灌出来的永固性工事,但他们心里仍然不踏实,眼见得解放军长途追击,沿途数次交锋,直逼兰州城下,只觉得这支劲敌实难对付。因此,他们日夜加固工事,除了原有的工事外,还在漫山遍野新挖新修了各式各样的堑壕和掩体。东起东岗坡,西上狗娃山,几十里长的山岭上,被马军官兵挖得沟沟坎坎,千疮百孔。

  马军官兵虽然表面上凶猛强悍,拉出一副坚守阵地,与解放大军拼一死战的架式,其实内心十分恐慌,军官和土兵一起,都在拼命地挖设堑壕,加固工事,人人都担心阵地失守,落得个葬身土丘。

  兰州南山阵地以南的解放军阵地上,也是夜以继日地做着攻山的准备工作。解放军指战员都明白,兰州战役将是一场伤亡惨重的攻坚战,马军北依黄河天险,南据东岗坡、皋兰山、沈家岭、狗娃山一线的高山峻岭,又有坚固的工事居高临下,再加上马军弹药充足,以逸待劳,要从山下攻上去,拿下这一线数十里长的山地工事,扫清兰州市南面外围的障碍,为攻入兰州古城捣毁马步芳父子的巢穴打通道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真的,能不能攻下马军的南山阵地,指战员心里的确没有十分把握。

  彭德怀用望远镜观察了马军的南山阵地后,脸上本来就严肃的神情更加冷峻了。他对一举攻下马军南山阵地能否成功,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他本来就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对这件事情就更不会吐露真情了。

  大战在即,兰州并不平静,皋兰山上山下,仿佛一锅烧得滚沸的开水。
楼主  2005-11-2 05: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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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枪口逼近了,敌人的营垒乱套了

  敌我双方都做好了准备。决战如张弓之箭。

  1949年8月20日,兰州战役宣告开始。中国人民解放军许光达第2兵团,杨得志第19兵团,从东、西、南三面包围了兰州。

  在这关键时刻,敌人的营垒里,相互之间的明争暗斗更加尖锐、复杂、激烈了。

  当解放军越过六盘山,大举向西挺进,马步芳、马鸿逵的部队全线向兰州、宁夏撤退的时候,马步芳幻想实行他们的所谓配合友军,前后夹击,歼灭解放军于兰州城下的方案。马步芳曾经几次发电请求蒋介石令胡宗南由秦岭出兵,马鸿逵、马鸿宾由宁夏南下,分进合击,对进攻兰州的解放军实行包抄围歼,毕其功于兰州之役。

  但是,以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刘任为首的“中央派”,鉴于胡宗南、马步芳和二马内部的矛盾越演越烈,因此又别具心肠。“中央派”密议断定:宁马对青马出任西北长官公署长官一直心怀不满。宁马虽然也弄到个甘肃省主席的职位,但受青马束缚,不能为所欲为,认为兰州是青马势力范围,所以对兰州的得失,并不关心,认为只要保得住宁夏老巢就够了。二马倾轧至此已表面化,不可能临难相顾;胡宗南龟缩汉中,自顾不暇,乘解放军西去,正好扼守秦岭,苟安整补,企图坐收渔人之利。况且胡宗南自扶眉战役失败后,对青马有‘观死不救”的切齿之恨,按兵不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陇南兵团虚有“中央军”之表,其实毫无战斗力。马继援的陇东兵团,战斗力虽较强,毕竟众寡悬殊,难以应付……。经过一番密谋商议,“中央派”得出的结论是:兰州战役,青马孤立无援,凶多吉少,兰州失守已成定局。

  “中央派”虽然明于知己,却昧于知彼。他们对解放军尔后的行动估计,直到这时还是坚持静宁会议上的观点,作出了自认为是正确的判断。他们估计解放军打下兰州后,必将转锋南下,消灭胡宗南的残兵败将,最后进军四川,决不会深入草枯水冷的河西走廊,更不会急于向戈壁千里的新疆挺进……因而,他们得出的结论是:仗,打到兰州就会告一段落。于是,“中央派”就幻想在河西走廊养精蓄锐,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反守为攻。

  “中央派”根据自己一厢情愿的主观判断和幻想,对将要准备作为根据地的河西地区,又不能不深思熟虑了。他们明自马步芳之兄马步青曾割据河西多年,在当地回族中潜在势力相当大,且邻近青海,素为青马所垂涎,而驻新疆的骑5军马呈祥部又为其嫡系,一旦青、新二马连接,不仅河西,即便新疆也将受其威胁。而且,如果“中央派”与蒋介石的空运断绝,“中央派”在青马已认为再无利用的时候,则有被吞噬、抛弃的可能,所以决不能让马继援窜据河西。于是,“中央派”承袭了蒋介石借刀杀人,排除异己,消灭杂牌,保存自己的一贯做法,以陇东兵团独立担当兰州保卫战,陇南兵团为总预备队。这个计划,他们认为战胜了,还可望合作;战败了,消灭的是马家军,“中央系统”的陇南兵团仍可保存无损。这就是“中央派”对兰州战役的看法以及他们将要采取的对策。

  虽然在暗中密谋排斥马家军这一点上,以刘任为首的“中央派”是一致的,但在蓄意保存陇南兵团的目的这一方面“中央派”内部,又有主和派与主战派两个集团各自不同的图谋。

  陶峙岳由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调任新疆警备总司令(兼任河西警备司令)之后,将部分亲信留下来,如曾震五、彭铭鼎等在甘肃方面继续工作。这一陶系主和派,虽说早有脱离蒋介石集团另创局面的打算,但是因本身没有力量,而且距解放区太远,不易配合,所以未敢贸然行事。

  最先提出和平主张,并发动联络以和平方式解决西北问题的,是新疆警备总司令部参谋长陶晋初。

  在甘肃方面,彭铭鼎是主和派的骨干分子。他在私下里四处活动,八方联络,暗暗地进行着一些和平的游说。

  有一次,彭铭鼎找到国民党骆驼兵团团长贺新民,两人坐在一处,交谈了半晌。当谈到今后的打算与出路时,彭铭鼎压低声音,心神不安地说:

  “常言道,自古英雄识时务。现在,国民党大势已去,共产党得天下已成定局,蒋介石寄希望于马步芳和马鸿逵挽救残局,不过是一种企图而已。”

  他长叹一声,沉思良久,说:

  “我们还得早作打算啊!”

  贺新民想了想,问:

  “你看,我们都作些什么打算才好呢?”

  彭铭鼎望着贺新民的脸,瞅了半晌,终于下了决心,低声说:

  “我们要保有河西,必须要有陇南兵团这一‘中央系统’的可靠力量,我们与马家军之间矛盾很深,如果到了紧急关头,马家军是靠不住的。再者,在万不得已时,应做跟共产党打交道的准备,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作资本,只能订城下之盟,决无讨价还价之余地。”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

  “对我们来说,积蓄与共产党讨价还价的政治资本,实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棋。”

  贺新民听得出来,他话中所谓的“棋”,弦外之音,针对的就是“中央派”内部的主战派。

  主战派的中坚人物,就是桂系的刘任。他们这一伙,是根本不赞同起义的。

  正是由于主和派和主战派之间的看法不一,见解不同,各自的打算也就相差甚远,因而主和派也就有意避开主战派,暗中加紧了密谋活动。

  刘任的主战派,虽然自始至终没有参与和平解放的策划,但是当时对共同设计摆脱青马的势力,据守河西走廊的行动,尽管暗中有和与战之分歧,究竟还是没有形成公开的分裂,表面上仍然是同谋勾手合作的。

  主战派与主和派,是在共同追逐的目标下,开始计议如何保存属于“中央系统”的陇南兵团的有关斗争策略问题的。

  要掌握陇南兵团这份破残的家底,也不是容易的事,内情非常复杂。

  第119军军长王洽性原已配属国民党第5兵团指挥,扶眉战役后,王治岐别有用心,龟绪武都,坐观成败去了。虽经三令五申,他却按兵不动。

  第120军军长周嘉彬是张治中的女婿,易于争取,可是此刻他的部队正逗留陇西途中,摇摆不定,曾有要把该部拖到汉中去依靠胡宗南的传闻。

  刘任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派西北军政长官公署政工处长上官业佑前去劝说,勒令周嘉彬率部开赴兰州待命。

  上官业佑走后不久,刘任仍是放心不下,便派人将周嘉彬留在兰州的夫人接到长官公署,当场让她给周嘉彬打电话,催促周嘉彬率部回兰,不要犹犹豫豫,拖拖拉拉。

  几经周折,总算把周嘉彬的第120军拖了回来。

  第91军军长黄祖埙,是蒋介石、胡宗南的嫡系,不听调遣,最难驾驭。

  刘任和彭铭鼎,感到最头痛的就是黄祖埙这个人。这家伙有恃无恐,自以为后台硬,平时腰粗气壮,拿谁都不在话下,经常把西北军政长官公署的命令当儿戏。

  刘任对黄祖塌早就积怨甚深,又对他没有办法,正值混乱之时,他想趁机收拾一下黄祖埙,便多次找彭铭鼎商议,并不断拿话试探着彭铭鼎。

  彭铭鼎深知黄祖埙很难对付,既然刘任有整他之心,何不趁此良机,煽风点火,借刀杀人,让刘任出面,除了这个心腹之患,将第91军的兵权夺过来,抓在手,将来即便起义,与共产党谈判时,也多了一点资本。

  一次,刘任下令让黄祖埙派出一部分兵力,担任黄河铁桥北岸的防守任务。但是,黄祖埙根本就没有理睬刘任的这一命令。刘任又急又气,却毫无办法。彭铭鼎就在这种时候来见他。

  刘任满面愁容,无可奈何地对彭铭鼎发牢骚道:

  “唉!大敌当前,内部又是如此,谁也尿不到一个壶里来。黄祖埙这家伙,抗拒命令,如何是好?”

  彭铭鼎表示很同情刘任眼前的处境,声调里带着一种明显的义愤,说:

  “军人最起码的常识,就是以服从为天职。黄祖埙多次不服从命令,贻误军机,如此欺人太甚,常此姑息迁就下去,必然坏了大事!像他这种人,岂有不下决心惩处之理?”

  刘任用手指弹了几下桌子,忧心忡忡地说:

  “唉!你岂知我的心里。这许多日子,我总在想如何处理黄祖埙,难有个好办法呀!”。

  彭铭鼎见话已至此,便打消顾虑,说:

  “办法嘛,倒是有,但不知……”

  刘任盯着彭铭鼎,说:

  “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彭铭鼎很沉得住气地说:

  “为了确实控制该部,最理想的办法是,撤换黄祖埙!”

  刘任一听,正合心意,却不露心迹地问:

  “由谁代之?”

  彭铭鼎假装思索了一阵,才说:

  “最合适的人选,只能是曾震五一人。”

  刘任心里明白,彭铭鼎推荐曾震五取而代之,另有所图,但要换了黄祖塌,也只能这样了。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当然,在正常情况下,撤换一个军长也许不难,但大战在即,要撤销黄祖埙这个军长,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黄祖埙也有他自己的难言之苦。他有心执行北上兰州的命令,深恐难逃全军覆灭的厄运。如果部队到了兰州,马家父子要他打头阵,当炮灰,后悔也是无济于事的。从内心深处,他的确想将部队拖到南面,投靠胡宗南,待机而动。可是,就在部队由秦安一带撤退时,他曾找来第246师师长沈芝生,第191师师长廖风运,共商此事,由于意见不一,没有结果。后来,廖风运师不战而溃,且受周嘉彬第120军的监视,又怕王治岐第119军在武都一线阻截,因而不敢轻举妄动。最后,黄祖埙没了办法,不得已率部开始北撤。

  撤换黄祖埙的计谋,一旦实施起来,“中央派”又怕青马乘机争夺人事权,坐收渔人之利,又进行了周密计议,决定双管齐下,将撤换黄祖埙连同暗算青马的计划,全盘托出,走马继援的路子,撺掇马继援,引诱人套。

  这时,马步芳坐镇青海后,马继援成了马家军的首领。凡军政事宜,均须马继援点头。而做诱使这匹小马驹就范上套的工作,只有让两面都能说上话的彭铭鼎去做了。此事,实非彭铭鼎莫属。

  于是,彭铭鼎便以谋士的姿态出现,跑来向马继援献策道:

  “共产党虽是一时得逞,大军逼近兰州,可是犯了孤军深入的兵家大忌。胡宗南部队抄其后,宁夏兵团拊其背,我军固守兰州,相机反攻,解放军会遭到四路围攻的毁灭性打击。”

  马继援一听,禁不住喜形于色,手舞足蹈起来。

  彭铭鼎投其所好,乘机进言道:

  “我军为了便于指挥,必须划分兵团战斗地区,控制强大预备队。”

  马继援频频点头,连声道:

  “对。说得对。”

  彭铭鼎笑了笑,建议道:

  “最好陇东兵团以一部守河口,主力在兰州占领阵地,严阵以待。陇南兵团系新编部队,不但战斗力不强,而且将领骄横难制,不要把这个部队放在兰州守城,以免与陇东兵团混杂,不便指挥,可以把该兵团作为总预备队,令在黄河北一条山一带占领阵地,掩护我之侧背。”

  马继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彭铭鼎停了一下,加重语气说:

  “但是,陇南兵团内部,人事必须调整。第91军黄祖埙是胡宗南的嫡系,不可能忠于马长官的事业,早有南去依附胡宗南的打算,又骄横跋扈,不听指挥,若不先发制人,及早处理,恐贻后患。为了确实控制这个部队,为马长官效力,似应赶快撤掉黄祖埙的军长职务,另派忠于马长官的人接替。”

  马继援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若有所思地说:

  “嗯!有道理!黄祖埙这个狗娘养的,目中无人,早该撤换他!”

  彭铭鼎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其次,兰州保卫战未开始前,所有军需物资和机关干、属,必须先行后撤。为有利陇东兵团尔后行动,长官公署干、属这个大包袱应该卸在河西,不准进人青海,但第8补给区(国民党蒋介石在各大战区设有补给区,兰州为第8补给区)所有军需物资又必须运存青海。第8补给区家当不小,为顺利地实现这个转运计划,马长官应派亲信接掌第8补给区司令职务。”

  马继援抬了抬手,抖了抖袖子,说:

  “参谋长高见,高见!”

  彭铭鼎装出一副十分忠诚温顺的样子,继续说:

  “至于原第8补给区司令曾震五,可令接替第91军军长,他一定能感恩图报,为长官效力尽忠。”

  彭铭鼎侃侃而谈的这些正中下怀的悦耳之言,使马继援闻之甚喜。

  马继援当即打电话,与住在西宁的马步芳商量了一番,经过老子点头,儿子便—一照办。但是,除因战局变化太快,没来得及撤换黄祖埙外,其余彭铭鼎提出的计划,都是实行了的。

  马家父子向来以凶残狡诈而著称,并不是那么容易听信他人的。为什么经彭铭鼎那么一说,就如此轻易受愚上钩呢?此中又有他们的心计在焉。

  当时,陇南兵团不能参加兰州决战,而调到一条山当总预备队,不明了内情的人们是有异议的。

  第91军黄祖埙,对他的师长们就是这样解释的:

  “马步芳自接任长官后狂妄已极,他自己认为‘西北是我的’,一切应以我为主,以我军守我土,心安理得。马步芳歧视我们‘中央军’,怕我们不为他卖死力,轻易放弃兰州,拆他的后台。要想保住兰州这块地盘,他认为只有他自己的部队可靠。其次,青海是他的老巢,军用物资大量向青海运,如果兰州保不住,他向青海一缩,又可以去当他的西宁王。还有,马继援这小子,骄傲得很,他一向看不起解放军,常常吹嘘解放军是他手下的败将,正在做着‘诱敌深入’围歼解放军的好梦。又把我们看成‘豆腐队伍’,怕作战不利,影响他的士气。也好,让他跟彭德怀斗去,咱乐得逍遥自在!”黄祖埙的这番话,虽无恶意,却切中了马家父子的心机。

  马继援一面部署兰州决战,一面严令黄祖埙第91军、周嘉彬第120军,日夜兼程,开赴兰州黄河以北地区集结待命,担任兰州决战中马家军的总预备队。

  马继援一心梦想着在兰州大战中,创造出马家军作战的惊人业绩来。
楼主  2005-11-2 05:0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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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兵临城下,彭德怀说:“敌人想吃掉我们,那就走着瞧!”

  兰州,是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公署所在地,不仅在地理上是扼制青海、甘肃河西走廊、新疆及宁夏的枢纽,也是国民党统治在西北的军事与政治中心。

  镇守兰州的总指挥马继援,长期以来存有野心。他把老子马步芳送往青海老巢后,妄想在兰州决战中大显神通,一展身手。一日,他坐在房子里,隔窗呆望着东面的天空,愣了半晌,忽然一拍桌子,挺身而起,歇斯底里叫骂道;

  “彭德怀,你快来吧!我在兰州快想死你啦!”

  骂声未了,他又抓起笔在白纸上写下了这样的条幅:
    挽狂澜于既倒
    定乾坤于西北

  他“噗噗”地吹着气,将墨迹吹干,亲手把条幅贴在墙壁的军事地图两侧。然后,他用两道冷峻的目光凝视着,咬牙切齿地自语道:“我要大胜兰州,尔后一举拿下西安,杀出潼关,批定中原,占领全国,让马家掌天下!”

  马继援说这番话,并非狂言。仅以他占据的兰州城而论,它北濒黄河,三面依山,地势十分险要。环抱兰垣之皋兰山峰峦高耸,成为古城的天然屏障。山上有国民党军队在抗日战争时期修筑的永久性国防工事,解放战争中又不断加固,后经马家军日夜扩展构筑,工事如蛛网蛇窟遍及整个山体,坚固异常。主要阵地筑有钢筋水泥碉堡群,通向城里的环山公路与各主要阵地相连接,成为一体。主阵地外挖出一至二道峭壁,高约6米至10米。峭壁腰部设有暗藏的侧射机枪掩体,峭壁外面挖有几道外壕,宽深均为3米到5米,各壕间又有暗堡和野战工事,并有交通沟和暗道相通。阵地前还敷设铁丝网,并密布地雷群。因此,马家军把兰州吹嘘为“攻不破的金城”。

  然而,马家军依托兰州外围的坚固工事,既利于发扬火力,又便于组织反扑,这却是事实。

  相比之下,解放军从低处向高处仰攻,不仅沟壕难越,峭壁难攀,而且兵力不便运动和展开,攻击很难奏效,这也是实际情况。

  黄河巨流,傍城依山滚滚东去,雨季水大流急,浊浪排天,涛吼如雷。马家军夹河而降,解放军很难形成四面围敌。解放军要全歼守敌,关键是夺取兰州主要屏障一一南山,控制敌人唯一退路——黄河铁桥。

  彭德怀亲自观察了兰州外围的马家军阵地,发现兰州北临黄河,东、南、西三面被东岗坡、皋兰山、沈家岭、狗娃山紧紧地环抱起来,地势异常险峻,确实易守难攻。特别是东岗坡、皋兰山、沈家岭、狗娃山一线敌阵地上,不仅山势陡峭,很少路径,而且工事坚固,人工挖出的峭壁堑壕纵横,地堡密布,明暗火力交错,加上马军层层设防,步步为营,解放军要从山下越过一道开阔地,从低处向高处攻下敌人的阵地,并非易事。可是,要解放兰州,不—一攻下敌人的外围阵地,别无任何途径。

  彭德怀站在军事地图前,反反复复仔仔细细把兰州市的地形研究分析了无数遍。他苦苦思索着,寻找着一个突破口,既能尽量减少部队攻击时的伤亡,又能突破敌人的一处防线。但是,他一时竟找不出这样的攻击点。

  当然,他心里十分清楚,兰州战役取胜的关键有两点:一是夺取敌人的南山阵地;二是攻占黄河铁桥,切断敌人的唯一退路。

  兰州一战,必须紧紧抓住这两个关键!但是,要攻夺敌人这两处阵地,把握究竟有多大呢?

  当然,要攻击的是敌人的要害部位,敌人是不会轻易放弃阵地的。常言道,打蛇打七寸。既然敌人最害怕丢失这两处阵地,我军就必须首先攻击并拿下这两处阵地!

  于是,彭德怀经过精心策划后,作出了战役部署:
     许光达第2兵团的任务是:进攻营盘岭、沈家岭
   和七里河,然后向兰州城百关和南关发展进攻,并以一
   部沿黄河南岸东进夺取黄河铁桥,一部从七里河地区相
   机北渡黄河,歼灭北岸之敌。
     杨得志第19兵团的任务是:沿西兰公路首先攻占
   路南之马莱山、古城岭、豆家山和路北之十里山,然后
   向兰州东关发展进攻。

  国民党政府为了通过兰州决战,实现其在大陆保住一块地盘的计划,不惜挖肉补疮,派飞机连日向兰州运送军事物资。

  胡宗南掏出最后的血本,调集4个军于徽(县)、成(县)、两当及川陕公路,准备在战役进行得顺利时配合青马,袭击解放军后方。

  赵龙文为了策应兰州作战,专程从陇南跑到汉中,面见胡宗南,共商用兵之计。

  胡宗南扳着阴冷的面孔,紧咬着牙齿,半晌才对赵龙文蹦出

  “倘若兰州决战进行顺利,我军便乘机出击,袭击共军周士第兵团,打乱彭德怀后方,切断其供给线!”

  赵龙文自从得知胡宗南和宋希濂曾飞抵重庆面见蒋介石敲定“保住西南”的战略后,在胡宗南面前乖觉了许多。他嘻嘻一笑,献媚道:

  “胡主任不愧为总裁的得意门生,文能谋,武能战!”

  胡宗南内心很反感这个军统特务头子,勉强一笑,说:

  “今后如无要事,你应坐镇陇南,静观兰州战局,不必常来汉中。”

  赵龙文连连点头。

  马鸿逵也深知兰州战役的成败,将决定自己的命运,慌忙集结主力,摆出支援青马的姿态,企图等待有利时机,出兵攻击解放军侧后。

  不过,马鸿逵的算盘珠儿一向是十分精细的,他对马敦静面授机宜道:

  “可令卢忠良第128军佯装援兰,嘴上不妨叫响点。至于何时出兵动真格的,待兰州战局之发展再定吧!”

  马步芳父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真正把兰州决战看成是自己生死存亡的关键,亲自指挥一切,部署一切。马继援以其战斗力最强的第82军和第129军两个主力军等部,共5万人据守兰州;以第引军、第120军、第81军共两万余人为左翼,于靖远、景泰沿黄河及打拉池地区防御;以新成立的骑兵军共两万人为右翼,控制临洮、洮沙地区。

  青马妄图依托兰州外围的强固工事,挫伤解放军锐气后,以宁马和胡宗南攻击解放军侧背,用正面抗击和两翼包抄之战术,歼灭解放军于兰州外围。

  马步芳还急忙下令,调驻在新疆的马呈祥骑兵第5军增援兰州。他的密电,被新疆警备司令部作战科直接送给了陶峙岳。

  陶峙岳把马步芳发给马呈祥的机密电令扔在桌子上,望着窗外阳光下的树木花草,沉默不语。

  陶晋初深思熟虑地说:

  “兰州决战,新疆应按兵不动,以观时局之发展。对马呈祥骑兵第5军之动向,也应及时掌握,必要时可牵制马呈祥,将该部滞留于新疆。”

  陶峙岳默认了。

  马步芳仍然感到心里很不踏实,又迫不及待地给国民党中央政府急电求救。
     要求空军于会战期间,逐日派强大机群参加助战。
   切切!

  敌人的整个部署及作战方案,解放军当时并未完全弄清楚。因为大部队长驱直入,深入敌人腹地,新解放区党的工作基础薄弱,缺乏内线,而马军又狡猾多变,要精确地掌握敌人的动态,作出正确的判断,是极其不易的。

  在解放大军逼进兰州城郊的时候,彭德怀得到的是两种互相矛盾的情报。一种情报是:敌第91军、第120军已从兰州北撤,拟随国民党甘肃省政府退到酒泉,大批物资正由兰州运往西宁,兰州之敌正准备炸毁工厂,拆除电线,破坏黄河铁桥,作出了一副随时都要逃跑的样子。

  另一种情报则是:蒋介石集团日有数架飞机运送弹药到兰州,青马正抢运粮食与磨盘进城,其第82军主力在兰州南山一线加修工事,宁马准备以6个师出击,支援青马固守兰州。

  这两种情报,互相矛盾,据此可以作出两种截然相反的判断。

  但是,彭德怀仔细分析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报后,认为敌人在兰州的处境已不同于平凉,敌人在个州决战的计划不会像平凉那样不决而撤,而且解放军也必须尽一切努力迫使敌人决战于兰州,同时应当把情况估计得更严重些,把困难考虑得更多些,以此为立足点,从各方面做好充分的准备。

  兵书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麋奔于侧而目不称,骤然临之而不惧,无故加诸而不怒,此乃为将之道也。

  彭德怀对兰州决战,虽然不时地现出一种焦虑和不安的情绪,但他的决心一旦定下来,就很难改变了。

  “马继援是不会放弃兰州的,他要据守兰州老巢,在这里与解放军决一死战。那么,就成全了他这一回吧!”

  彭德怀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是胸有成竹的。

  就在解放大军围攻兰州的第2天,即8月21日,彭德怀打电报给率领第1兵团从左翼迂回青海的王震,亲授机宜。
     青马匪军现决心固守兰州,我左兵团进占临夏后,
   可能动摇其固守决心,但也可能促其不顾一切决心死
   守,甚至放弃西宁,撤守大通河东岸及享堂、新城、湟
   水北岸,保障向河西的退路。在我军攻占兰州六七天不
   得手时,宁马主力就可能乘机增援兰州。青、宁二马有
   汽车两千辆以上,要充分估计到宁马主力车运兰州的可
   能性。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第1兵团即可迂回兰州北
   部,我军将集中3个兵团于兰州会战。王震兵团应有
   此种作战之充分准备。

  同时,为防止胡宗南部队增援兰州,决定周士第兵团留下,以牵制胡宗南残部。

  当日,彭德怀以第一野战军司令部的名义,发出进攻兰州的战术指示,强调了以下几点:

  青马匪军为今日敌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在全国也是有数的顽敌,我们对他须有足够的估计,并作充分的精神准备,力戒轻敌骄傲急性。
     ……各部在进攻时需要仔细侦察,精密计划,充分
   准备。……须集中优势兵力、火力、技术于一点,一个
   一个山头、房舍、阵地,逐次地歼灭敌人。不攻则已,
   攻必奏效。
     ……进攻中,须充分准备歼灭敌人反冲锋部队,组
   织消灭反冲锋的火力,构筑抗击反冲锋的工事。
     ……密切步炮协同。炮兵须反复精细地侦察敌人火
   力、火力的具体配备,组织良好的战场观察,切忌盲目
   的射击。须知优势的炮火,在顽强的敌人面前,并不是
   万能的。
     ……对敌人外壕、陡壁的克服,须用挖对沟,改造
   地形来接近,用炸药来破坏。因弹药运输困难,炮击只
   能是辅助的。

  彭德怀想得比较周密。他把战斗过程中能够遇到的困难,全部交给大家,并提出了相应的解决办法。

  解放军对兰州之敌只是形成东、西、南三面包围,而北面退路的黄河铁桥仍在敌人控制之下,因此,还不能排除敌人在解放大军强大压力下突然逃跑的可能性。

  于是,彭德怀决定,先以9个团的兵力,于8月21日,对敌人全线阵地进行一次攻击。

  郑维山和王宗槐的第63军,王道邦和肖应棠的第65军,两个军共以5个团的兵力,攻击豆家山、古城岭和十里山一线敌之阵地。第65军军长邱蔚因病未能指挥作战。

  张仲良和高锦纯的第4军,以两个团的兵力,攻击沈家岭敌之阵地。此时,张达志军长尚在赶赴兰州的路途之中。

  罗元发和张贤约的第6军,以两个团的兵力,攻击皋兰山主峰营盘岭敌之阵地。

  攻击命令发布后,彭德怀远眺敌人南山阵地,说:

  “这个马步芳真是夜郎自大。他想在兰州吃掉我们,好吧,那就走着瞧!”
楼主  2005-11-2 05:0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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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总攻发起之前,彭德怀的双脚,踏遍了阵地的前沿

  总攻发起之前,往往是部队最紧张的阶段。

  这一段时间,烦人而漫长,又令人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躁动与不安。

  彭德怀将全线攻击的命令发出后,在临时指挥部里,怎么也呆不下去了。

  野战军司令部暂时设在兰州东南的乔家湾。这里离前沿阵地很近,枪声炮声,听得一清二楚。彭德怀的指挥部,总是离前沿阵地很近,近到不能再近的地步,这是他多年戎马沙场所养成的习惯。此外,他还有一个老习惯,爱往阵地上跑,并且事先不给下面打招呼,往往弄得部属官兵们不知所措。

  今天,彭德怀决定到阵地上去,看看部队在总攻前到底准备得怎样。他很不情愿坐在指挥部里听别人汇报情况,而是尽可能地自己去观察,去检查,去掌握。

  当然,他这么做,决非是不相信干部,不相信群众,而是为了尽量避免判断上的错误,减少指挥上的错误,一句话,就是为了少流血。因而,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枪林弹雨的前沿阵地上,出现在战士们当中。

  彭德怀离开乔家湾,朝第6军阵地走去。

  天高气爽,万里无云。

  第6军指挥所刚移到九条路口以北的邵家泉。这个村子位于兰州正南方向,可以看到即将进攻的皋兰山的概貌。

  军长罗元发、政委张贤约,和几个指挥人员一起,正在军指挥所里,围着几张地图,研究试攻的具体方案。

  突然,值班参谋跑来报告道:

  “彭总来了”

  罗元发和张贤约,还有副政委饶正锡、参谋长陈海涵等人,一阵风似地赶到村口迎接。

  但是,邵家泉村口,却不见彭德怀的踪影。

  罗元发一打听,才知道彭德怀没有进邵家泉村,径直登上对面的山头了。

  打听清楚后,罗元发有点着急起来。他一边朝彭德怀去的山头方向急走,一边扭头对参谋长陈海涵说:

  “你立即通知前面的部队,要特别注意警戒,防止敌人耍什么花招!”

  停了一下,他又吩咐道:

  “同时,通知团以上主要领导干部,迅速赶上山来看地形!”

  罗元发和张贤约几个人跑步登上山头,才见到了彭德怀。

  彭德怀一见罗元发和张贤约等人的面,就单刀直入地询问部队的准备情况。

  大家就伫立在山头,谈了好长一阵子。

  彭德怀听罢,站在一个高坎上,又举起望远镜,向皋兰山敌阵地仔细观察。

  这时,第6军各师的指挥员也陆续赶来,站在彭德怀的两侧和身后,一起察看地形。

  罗元发举着望远镜看了一阵,说:

  “敌人把几十里山坡挖遍了,到处是窟窿眼睛,没一处是好的。”

  张贤约也说:

  “兰州南山阵地够坚固的了,敌人还这样日夜在挖……”

  彭德怀放下望远镜,望着大家说:

  “看来,马步芳父子在兰州,是铁了心要丢出血本的!”

  停了一下,他又用一种少有的坚定声调说:

  “敌人加紧挖坟墓,知道他们的末日到了!”

  彭德怀站在月牙形的人群当中,详详细细地把敌军阵地上的地形、碉堡、峭壁、壕沟、铁丝网等情况告诉大家。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汗水闪烁着晶亮的光。宽阔的额头,粗黑的眉毛,有神的目光,高耸的鼻子,黄河岸壁上的岩石一般重叠在一起的很厚的嘴唇,还有布满钢针一般坚硬胡茬的下巴,以及轮廓显得格外厚实的耳朵,整个这些线条,构成了他那张士兵与将军都感到熟悉而威严的脸。

  他脸上的表情总是单一的:冷静、沉着、威严。

  人们平时很少见到他笑。他也很少笑。生气的时候,还听到他骂人,训人。但人们见了他,并不感到生畏,相反,从他那里得到的是智慧,是力量!是长官对下级的爱戴!

  他的肩头,压着关系到千百万人的鲜血与生命的巨副重担,他的内心里绝对不比任何人轻松多少,但他的外表却是从容的,自信的。

  大伙儿和他一起,站在这座距离敌人前沿阵地很近的山头上,面对着皋兰山敌军阵地,聆听他面授机宜。

  第6军将要进攻的营盘岭,位于皋兰山的正中央,与敌人设在西边的沈家岭和东边的马架山阵地,互相衔接,互为依托,并以抗日战争时期修筑的国防工事为骨干,构成对解放军的整个防御体系。

  巍峨的皋兰山,以营盘岭为最高,能否拿下它,是第5军能否胜利完成这次战斗任务的关键。

  彭德怀指着营盘岭下面的一个名叫下庄的小村子,对一直站在旁边的罗元发说:

  “根据这个地形和敌人设防的重点,你们很好地组织侦察,确实弄清敌人的火力,再好好研究一下,如何从正面突破。”

  听了彭德怀的这番话,罗元发想:

  “在战术上,彭总历来要求我们尽量从敌人的侧翼实施迂回,分割和包围,可是,这次为什么要我们从正面突破呢?”

  怀着一种矛盾的心情,他又把敌人的阵地仔细观察了一遍。

  原来营盘岭顶上,有一组用钢筋水泥筑成的环形集团工事,那是营盘岭的主阵地。以此为依托,敌人将山崖削成3道峭壁,每层约10米高,设了3道防线。最下一层更高,约15米的样子,它的下面就是下庄。主阵地的东西两侧,都是悬崖绝壁,难以攀登,而且敌人可能料到解放军善于使用迂回战术,特别加强了两面的火力配备。

  这种阵地,如果从侧翼主攻,必然上当。而从正面主攻,却是比较妥当的。

  罗元发在重新研究了地形之后,想了想,对彭德怀说:

  “彭老总,我有个想法。是不是主攻部队在强大的炮火支援下,从下庄正面发起攻击,以少数兵力从侧翼助攻,吸引敌人火力,待正面得手后,再从两翼投入兵力?”

  彭德怀点了点头,说:

  “这样才好。”

  看完地形,来到山背后,彭德怀选准了一块草地,对大家摆了一下手,说:

  “这个地方挺好,我们坐下来,再仔细谈谈吧!”

  人们围着彭德怀,坐在草地上。

  彭德怀摊开军事地图,一面看图,一面让大家各抒己见,有计献计,有策献策。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无拘无束地谈起来。谈来谈去,基本看法都认为从下庄发起正面攻击是上上之策。

  在交谈中,个别同志流露出一种轻敌情绪,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地说:

  “当前全国的形势是秋风扫落叶,马步芳父子不会死守兰州,听说他们正把兰州的军用物资和工厂机器日夜往西宁老窝抢运,说不定仗一打起来,敌人夹着尾巴就溜掉啦!”

  还有一个团长拍着胸膛说:

  “没问题,把主攻的任务交给我们团,给我两个钟头,保证完成任务!”

  彭德怀一听,当即严肃地批评说:

  “这是你的一厢情愿,马家父子会简单到如此地步吗?”

  他见大家不再讲话,便缓和一下口气,语重心长地说:

  “马继援是你们第6军的老对手,难道西府战役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希望大家记住这句话。”

  一句话,如石击水,搅动了大家的心海。回想起1948年在陇东战役和西府战役中,与马军激战数百里,由于指战员普遍存在着的轻敌情绪,部队遭受了严重损失,解放军的许多重伤员惨遭敌人杀害……如今,只要一提起马继援,第6军指战员无不切齿痛恨。

  彭德怀停了一下,又说:

  “马步芳,马继援,这父子俩都是反动透顶的家伙,他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像个大赌棍一样,他们很善于搞孤注一掷。直到今天,马步芳父子还自恃‘固若金汤’的防线,凭险可守的地形,把最后一点赌注全压在兰州。以为我们是长途跋涉,后方运输线长,补给困难;而他们则是以逸待劳。”

  他停了停,稍稍加重语气说:

  “马军妄想吸引我军主力于兰州城下,消耗我军有生力量,等待胡宗南反扑关中。然而,这个赌棍有他妄想的一面,也有他虚弱的一面。他那点本钱毕竟是有限的,我们一定要他在这里输得精光。”

  这时,有个同志担心地说:

  “兰州北有黄河天险,东南西三面有高山阵地,敌人如果真要死守,我们攻打起来恐怕也是老虎抓刺猬,不好下手……”

  彭德怀胸有成竹地说:

  “马步芳要死守兰州,这太好啦!我们不怕他守,而是怕他跑掉。如果他真的不跑,就到了我们把他彻底消灭在兰州的时候了。”

  彭德怀丝毫不低估敌人的力量,但决不夸大敌人,他简短、扼要地对大家谈着这些情况。他那平静的,几乎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他那用以强调说话重点的从容不迫的手势,都使人感到倍加熟悉、亲切和诚挚。

  大家聚精会神地聆听着他的每一句话,注视着他的每一个手势。谁也不曾想到,连续几昼夜,他总共才睡了不过几个小时。

  在他讲话的时候,气氛总是安静的,镇定的,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事情,会使他改变说话的语调,使得他那从容不迫的谈话变得激动起来。

  听完了彭德怀的话,人人都感到心里豁然敞亮,顿时信心百倍,力量剧增。

  彭德怀站起来,问:

  “这次是哪个团主攻?”

  第6军第17师师长兼政委程悦长慌忙站好,干干脆脆地说:

  “第50团。”

  第50团团长刘光汉,高兴得直眨眼睛。

  彭德怀边走边说:

  “走,到他们那里去看看。”

  来到第50看完阵地后,彭德怀又下到连队,看了看战士们搭的草棚,用手摸摸铺草,并叮嘱战士们,一定要注意抓住一切可能的时间多休息,尽快恢复体力。

  战士们高兴地围着彭德怀,回答他提出的各种问题,感到分外亲切。

  彭德怀最后来到第7连。战士们都拥到他身边。他望着这些可爱的勇敢的战士们,问:

  “对打下兰州你们有信心没有?”

  指导员曹德荣坚决地说:

  “我们一定能够完成上级交给的战斗任务!”

  彭德怀的眉毛稍微扬了扬,又问:

  “为什么?”

  有的战士大声说:

  “我们有人民群众的支援!”

  有的战士喊着说:

  “我们有兄弟部队的密切配合!”

  更多的战士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有毛主席军事思想的指导,有彭老总的直接指挥,信心百倍打胜仗!”

  彭德怀听完后,笑了笑,说:

  “最重要的是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援。据不完全统计,解放区的人民群众为支援战争,出动民工690多万人,牲畜190多万头,大车89万辆。我们走到哪里,人民就支援到哪里,这就是我们解放军战无不胜的根本。”

  他停了一下,目光扫视着站在周围的战士们。双手打着手势,说:

  “其次、就是你们的英勇善战。”

  战士们听了,又高兴,又激动,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

  对彭德怀来说,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还有更多的迫在眉睫的事,等着他去思考,去筹划,去处理。

  但他深深地知道,部队最迫切的问题,是缺乏粮食和弹药尽管支前的群众日夜在赶运,但终归是后方太远,运输线太长,运输工具太落后,人挑驴驮,远远供应不上几十万大军的需求。

  而且,秋雨季节又即将来临,尽管部队夜以继日,长途行军,连续作战,人困马乏,但立即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役,最需要的仍是休息、补充和准备,一句话,需要较充分的时间。

  但是,战争是不等人的。由于受到客观条件的限制,兰州战役必须抓紧时间,提前打响,尽快结束,赶在雨季之前。这是军事常识。

  彭德怀决定在攻击之前,抓紧一切时间,走遍几个主攻的部队,看一看情况,见一见连队的战士们。

  他对罗元发再三叮嘱道:

  “罗元发同志,你们要注意不可轻敌急躁!还有时间,一定要抓紧准备。马步芳还有一股牛劲,我们部队大部分还没有同他交过手。不是有个‘困兽犹斗’的故事吗?要反复告诉部队,对敌人不可疏忽大意。”

  说完,他迈着沉着而自信的步子,轻快地离开了第6军的阵地。

  这一天,他跑遍了整个前沿主攻阵地。

  在往回走的路上,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第4军的张达志怎么搞的,还没赶到?”

  张达志接到调任第4军军长的命令时,正在太原前线指挥作战。

  他是陕西人,早年在刘志丹、谢子长的领导下从事革命活动,先后担任过陕北特委委员、陕北红军团政委、师政委和军分区司令员等职,为创建陕甘宁革命根据地流过血,洒过汗。当他接到调令时,又是高兴,又是激动。

  第一野战军的主力之一第4军,老底子就是陕北红军游击队。张达志是在这支部队里长大的,熟人很多,他真想立即动身,早点回到第4军。

  但是,等到太原战役结束后,他又接到一个新的任务,临时去参加了一段和平解放榆林的接管工作。尔后,转头南下,星夜兼程,拼命追赶部队时,大军早已西进,将他远远地抛在后边了。

  他抱着急切赶队的心情,从榆林出发后,第一次途经光复后的革命圣地延安,真有一种重踏故土的说不上来的激动心情。然而,使命在身,重任在肩,他未及停下来瞻仰,只好带着不尽的遗憾,快马加鞭,匆匆而过。

  胡宗南穴居多年的老巢西安,是5月20日解放的。两个来月的时间,回到人民手中的古城,面貌焕然一新。张达志进了西安城,心情万分激动。他顾不得观看西安的旧貌新颜,立即来见贺龙和习仲勋。

  贺龙手里握着烟斗,精神焕发,神采飞扬。精心修剪过的胡子总是翘翘的,给人一种亲切和蔼的感觉。

  他一见张达志,就兴奋地说:

  “你来得正是时候,刚好赶上打西北战场的最后一仗,再晚一点,这台戏就没有你的份儿了。”

  习仲勋和张达志是老熟人,握着手说:

  “明天给你找辆运送弹药的车,赶紧点,还能参战。”

  贺龙顺便问了一些其它情况,然后对张达志强调说:

  “你赶上第4军,要告诉指战员,一定不能轻敌,马步芳的尾巴今天还翘得相当高,他觉得历史上红军吃过他的亏,认为自己是‘不可战胜者’。现在他蹲在兰州,依靠着三面环山,中间夹黄河的天险,还有抗日时期修的‘国防工事’,准备和胡宗南、马鸿逵三家来个里应外合,想把我们一口吞掉呢!”

  听了贺龙的话,张达志不禁惊讶地嗤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嘲讽地说:

  “原来马步芳还有这么大的胃口呀!”

  贺龙握着烟斗,将烟斗嘴儿靠在下唇边,停了一下,话语铿锵地说:

  “敌人不会自甘灭亡,这是一条规律。特别像马步芳、马继援父子这种反动透顶的顽固家伙,到了黄河心不死,见了棺材不落泪,王八吃秤砣早就铁了心要与人民为敌到底,不彻底歼灭他,他就不会放下手中屠刀的。因此,兰州战役,必将是西北战场最激烈最残酷的一次大决战。”

  他吸了两口烟,十分自信地说:

  “现在,我军已经给敌人撒下一张大网:以5个军攻取兰州;以3个军由兰州南侧绕插西宁,去抄马步芳的老窝;另以3个军积极沿川陕公路南进,镇住胡宗南;再以1个军向宁夏方向运动,牵住马鸿逵。这样,不管兰州的敌人或逃或战,都逃不脱被歼灭的命运了。”

  接着,贺龙义向张达志简单谈了一些第4军的情况。

  听了贺龙的一席话,张达志更觉得时间紧迫,路途漫长,任务艰巨,责任重大,一刻不敢在西安停留。他当即告别贺龙和习仲勋,日夜兼程向西赶路。当他接近兰州时,全线展开攻击的炮火硝烟。已笼罩着兰州的上空了。
楼主  2005-11-2 05: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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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全线首次受挫的夜晚,毛泽东和彭德怀彼此焦虑不安

  1949年8月对日拂晓,解放军对兰州守敌发起全线首次攻击。

  万炮齐鸣,弹火升空,硝烟弥漫着数十里阵地,火光与朝霞一起燃烧,映红了长空与大地。

  古城兰州,经受着炮火的考验与洗礼。

  黄河,在炮火硝烟中,依然滔滔东流去。

  马架山、营盘岭和沈家岭,是敌人三大主防阵地。它与豆家山、古城岭、狗娃山各制高点的火力据点相连接,构成严密的火力网。

  马继援不惜血本,将他的第82军3个精锐师摆在3个主防阵地上,第100师固守马架山及三家山、古城岭和十里山一线;第248师固守营盘岭一线;第190师固守沈家岭及狗娃山一线。马步銮第129军的两个师为预备队,部署在拱星墩和兰州西关两地。战前刚从新疆调来的榴弹炮营,配置于兰州东教场。甘肃保安部队3个团,驻守在东岗镇及城内。兰州城内守军共5万多人。

  韩起功的骑兵新军,驻守临洮、临夏,防守青海老巢的门户。

  马继援第82军的马成贤骑兵第14旅、马步銮第129军的马英骑兵第8旅以及第100师、第190师、第248师和第287师、第357师所辖的5个骑兵团,集中布防于河口至民和一线,策应兰州和临洮方面的作战。

  黄祖埙第引军的两个师(即第191师、第246师)、周嘉彬第120军的两个师(即第173师、第245师),在黄河北岸地区,沿河布防。

  马继援在黄河北岸坐镇指挥,前沿指挥所设在龙尾山上。

  轰轰隆隆的炮声,宣告兰州决战正式开始。至此,敌人仍然自以为兰州地形险要,工事坚固,兵力雄厚,布防严密,天衣无缝,固若金汤。

  沈家岭和狗娃山是两座山梁,位于兰州西南10里左右,两山相连。

  狗娃山在沈家岭西侧,山梁比沈家岭稍低。山梁的西侧,是临(洮)兰(州)公路,直通兰州西关。

  沈家岭的东边,是阿(干镇)兰(州)公路。再往东便是更高的皋兰山。婉蜒的公路,就夹在两山之间的深谷里。沿公路北出谷口,便是兰州西关。

  扼守沈家岭与狗娃山,居高临下,截断两条公路。如果解放军拿下这两处高地,沿着公路就能直捣西关,切断黄河铁桥,将敌人从四面围困在兰州城内,关起门来打狗。

  站在解放军的阵地上,由南向北望去,沈家岭的形状酷似葫芦。敌人防御阵地就在葫芦头上,东西南三面削坡为壁,高约2至3丈,密如蚁穴蛇洞的暗堡与伏地堡,分布在峭壁之上,以环形堑壕相接,纵横交错如网的交通沟又同堑壕相接。细长的葫芦柄,伸向解放军进攻的方向,易守难攻的狭窄地带,设有难以跨越的横沟障碍,沟前还有密密麻麻的布雷场。要突破这样的地形和障碍去攻击敌人的阵地,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攻击沈家岭的突破口,很难选择。两侧山高谷深,坡陡崖峭,不仅无路可攀,而已受到东西两面火力夹击,无法突破。唯一的办法就是正面硬攻。

  这个葫芦形的阵地,简直像个缩头的刺猬,要拿下它,非常棘手。

  沈家岭阵地,与守兰州之敌存亡与共,此存彼生,此失彼亡,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因此,敌人将这个阵地称为“兰州金锁”。

  敌人以其精锐主力第82军的190师防守沈家岭和狗娃山,并以主力第129军的357师防守七里河、小西湖沿黄河通往西关的狭长公路,另派第129军一部驻守华林山,控制通往兰州西关的唯一孔道,作为第2道防线。

  攻打沈家岭和狗娃山的任务,由第4军承担。军长张达志尚未赶到,副军长孙起群病在途中,政委张仲良和副军长兼参谋长高锦纯决定第11师攻打沈家岭,并首先发起进攻;尔后第10师进攻狗娃山;第12师作为军预备队,警戒皋兰山敌军增援,消灭可能从阿兰公路增援沈家岭的敌军,保护主攻两师的侧后安全。

  首攻开始的前一天夜里,按既定部署,担任主攻任务的第32团接近沈家岭阵地,第28团接近狗娃山阵地。

  张仲良向各部队强调指出:

  “一定要做好攻坚战的准备,不怕伤亡大,坚决夺取阵地,歼灭一切守敌!”

  拂晓6时,在强有力的炮火轰击之后,第4军向沈家岭、狗娃山守敌,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皋兰山的主峰营盘岭,是兰州南面的屏障,从兰州内城有公路直通峰顶。各种火炮、弹药及其它作战物资,均可由汽车直接送到阵地上。

  山上的工事,早在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以1个工兵团的兵力,外加3千民工,整整修筑了半年多。尔后,马步芳又派1个工兵营,还有数千民工,义加修了3个多月。这些永固性的工事,总耗资有数百万元之多。

  主阵地以钢筋水泥明堡与暗堡,构成核心的集群工事。围绕主阵地三营子这个山梁,自上而下有环形峭壁3道,每道高约2至3丈,峭壁外挖有两丈多宽的外壕,外壕内外两面均设有铁丝网,并布满了小型航空炸弹,每枚炸弹重30磅,炸弹与不同型号的地雷连接成梅花式连环雷,踏响一个,连响一串,马匪称之为上飞机。整个阵地上,明碉暗堡,火力组成交叉火网,并以可容纳两个营兵力的地道相互串通。敌人的这种工事,既能打,又能藏。

  营盘岭左有狗娃山、沈家岭,右有马架山守敌的火力支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火力体系。如果解放军攻占了营盘岭,就可以居高临下,轻重火器可直接控制兰州整个市区和敌人唯一的退路黄河铁桥。

  马继援派精锐主力第248师扼守营盘岭,并有恃无恐地吹嘘道:

  “营盘岭是牢不可破的铁阵,是固守兰州的南大门,如共产党能攻破了它,我便自动撤出兰州。”

  主攻营盘岭的任务,落在了第6军的肩头。军长罗元发,政委张贤约,决定由第17师和第16师担任攻击营盘岭的任务。

  第门师担任主攻。师长兼政委程悦长召集师党委会研究决定:第50团负责攻击敌人主阵地三营子;第49团首先攻歼汤家湾和三营子上庄前沿阵地之敌,为第30团攻占三营子主阵地扫清道路,尔后作为师的预备队,并以两个营的主力从三营子西南侧寻找突破口佯攻配合。第引团以1个营的兵力,从三营子西侧佯攻配合,另两个营作为第50团的第2梯队。

  吴宗先师长和关盛志政委的第16师,配合第门师发起攻击。

  攻击部队干全线攻击开始的前夜,利用黑夜,沉着机警地越过许家岘汤家湾村前的蜂腰部,接近敌人阵地。

  敌人阵地上,不时地打着冷枪冷炮,为他们自己壮胆助威。

  苍苍茫茫的夜,万籁俱寂。敌人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们阵地前沿几十米处的崖坎下,潜伏着成百上千的解放军战士。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拂晓时分,3发信号弹划破长空,全线攻击开始了。

  第6军的轻重火器,吐着无数火舌,向敌人阵地倾泻着。

  英勇的战士们,端着上了刺刀的钢枪,与敌人反复争夺着三营子第1道阵地。

  在崖坎前和崖坎上面的开阔地,敌我双方来回拼搏,激烈争夺着每一寸土地,扭成一团,咬在一起,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真是难解难分。

  军长罗元发站在指挥所,手抓着电话机的话筒,大声喊着问:

  “你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师长兼政委程悦长的呼喊,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第50团攻击受阻。”

  罗元发紧接着问:

  “怎么回事呢?”

  电话里传来激烈的枪炮声和程悦长的断断续续的报告声:

  “刚才发起攻击时,我们的炮火……只摧毁了敌人暴露在前沿的工事……未能彻底摧毁暗堡。当炮火转移时,躲在狗洞里的敌人……又钻了出来,拼命用火力拦阻……使我担任爆破的分队,难以接近崖壁,无法实施爆破……部队一开始就伤亡较大,我们正在重新组织火力,准备再次突击……”

  罗元发又挂通第16师的电话,问:

  “你们阵地上的情况怎么样?”

  电话里立即传来吴宗先师长的声音:

  “我们这里的情况也不好。第46团的部队,正面受到敌人狙击,地形不利,在运动中又受到三营子和马架山两面火力的射击,伤亡较大。该团1营副教导员李光华同志牺牲了……”

  罗元发大声命令道:

  “组织部队,集中火力,坚决将敌人的嚣张气焰压下去!”

  不等对方回答,他便挂断了电话。

  听到李光华牺牲的消息,罗元发内心感到十分沉痛。李光华是一位优秀的政工干部,抗日战争时期,曾在刘少奇身边当公务员。后来,他随刘少奇到了延安,开罢党的“七大”后,刘少奇将他留在延安,送到抗大第2分校学习。毕业后,他被分到教导旅第1团(即第16师第46团)工作。两年来,无论在工作上,还是在战斗中,一贯表现很好。他身患胃病,但一直坚持行军作战。如今,他却在皋兰山下光荣地牺牲了。

  枪在响。炮在鸣。战士们在怒吼着,向顽敌继续发动着一次又一次的勇猛冲锋。

  马架山、古城岭、豆家山和十里山,是兰州东南的天然屏障,海拔在2000米左右,山势峻峭,十分险要。

  马架山、古城岭和豆家山,在西兰公路的南面,十里山在西兰公路的北面。控制这一带阵地,就可以截断西兰公路,关闭兰州的东大门。

  马继授以他的精锐主力第82军第100师,外加他的嫡系警卫部队青海保安第1团,防守这一线山地。敌人狂妄地吹牛说:

  “10万人马也攻不下兰州的东南要冲!”

  然而,这一线山地延绵起伏,地形复杂险峻,又有坚固的工事,易守难攻,倒是事实。早在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军朱绍良部就在这里筑有永久性的国防工事。当解放军进军西北逼近兰州时,马步芳又派兵精心地进行了加修。

  阵地上,有密如蛛网的铁丝网和鹿等;有蜂窝似的地雷区,每枚航空炸弹连结着数枚地雷,只要踏响1颗雷,即可引爆成串的地雷及炸弹,半径30米以内的人一律遭到杀伤,堑壕的内外两面,遍地都埋设了这种地雷群;有星罗棋布的钢筋水泥地堡及野战工事,低下隐蔽,便干发挥火力,又能相互交叉,形成密集的火力网;还有2至3丈的3道人工峭壁,并挖有宽深各2丈多的外壕3道,壕内埋设半米高的木尖桩。阵地的东西两侧多系悬崖绝壁,难以攀登。山后修有公路,直通兰州市。守敌的主要兵力摆在马架山之古城岭。

  马架山、古城岭、豆家山和十里山一线敌之阵地,连成一个整体,既可以相互策应支援,又可以独立成阵。

  王道邦和肖应棠的第65军,攻击马架山和古城岭。郑三生和史进前的第193师,赵文进和陈亚夫的第194师,担任主攻任务。

  郑维山和王宗槐的第63军,攻击豆家山和十里山。杜瑜华和蔡长元的第189师,张英辉的第187师,担任主攻任务。

  8月20日夜,各主攻部队隐蔽接近敌人阵地,进入攻击位置。

  第二天拂晓,全线发起攻击。部队打得十分顽强,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连续受阻,伤亡很大。

  敌人凶残顽固,拼死组织反扑。

  鏖战激烈,敌我双方打成了对峙的局面。

  整整激战1天,全线侦察性的攻击,均未奏效。部队伤亡较大,首战宣告受挫,敌人并非一群草包,一堆豆腐渣。黄昏,彭德怀下令:全线停止攻击。

  部队从各个阵地上撤出战斗后,彭德怀立即给毛泽东报告兰州战役全线首战受挫的真实情况。电文拟定后,他亲自审了一遍,改了几处,命令连夜发出,不准延误。

  兰州战役的全线首攻开始之后,毛泽东一直很兴奋。他在西柏坡正为新中国的成立而日夜操劳着。如果兰州一战能歼灭青海马步芳的主力部队,解放大西北的政治与军事中心兰州,宁夏、青海和新疆的解放便不成什么问题了。他迫切希望彭德怀在西北战场上再次创造军事奇迹,力争在较短的时间内解决西北问题,赶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成立之前解放大西北的大块疆上。因而,兰州战役的首攻一开始,他就再三告诫身边的工作人员,必须时刻注意西北战况,如有来电,不得延误。

  毛泽东希望得到好消息,从早到晚工作一天,浑身精力仍然十分充沛。他在几盏马灯明亮的灯光下,又手里捏着一截红蓝铅笔,对着兰州战区的敌我态势图在出神。他虽然远离兰州数千里,但耳边仿佛震响着从大西北传来的激烈枪炮声,还有战士们与敌人拼刺刀的喊杀声……

  夜已经很深了,毛泽东感到有点儿凉,便披上外衣,叼着香烟,手里捏着几份国旗和国徽的设计草图,认真地审视着。

  过了一会儿,他又将几份草图摊开来摆在铺满地图的桌面上,反复作着比较,希望从中决定将来的正式国旗和国徽。

  他忍不住又推开草图,俯身瞅着桌上的西北军事态势图,凝神思索着。

  “如果兰州一战能歼灭青马主力,大西北的解放使指日可待。这样,新中国宣告成立就更具条件了。”

  一截烟灰,落在地图上。毛泽东恍然若悟,吹净烟灰,站直了身子,挺了挺胸膛,凝神静听着深沉的夜里来自远方的细微声息……

  恰在这时,一位参谋送来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双手递给毛泽东,报告道:

  “主席,电报。”

  毛泽东愣了一下,既有几分惊喜,又有几分担忧。他急切地接过电报,问道:

  “哪来的?”

  参谋仍然立正报告道:

  “主席,是彭老总发来的!”

  毛泽东并没有留心听,他将电报双手展开,腰弯下来,凑近一盏马灯,目光飞扫着电文。他脸上的神态渐渐地变得冷峻起来,双眉也不停地抖动着,眉峰间仿佛耸起了几座山峰。

  他有点儿不相信地问:

  “电文没有弄错吧?,

  参谋声音低沉地回答道:

  “报告主席,电文是核实准确了的,不会有误。”

  毛泽东坐在木椅上,一手捏着电报,一手捏着铅笔,凝神沉思了许久,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室内很静。毛泽东思索了好大一阵子,将纸摊开,提起蘸足了墨的毛笔,但犹豫了一下,又把笔架在砚台上,站起来,踱着步。

  “首次受挫,需要认真总结一下,找出教训,彻底克服轻敌情绪,进一步充分准备,待部队攻击确有把握时,再次与敌较量!”

  毛泽东自语了几句,又坐下来,将一盏马灯拧亮,朝面前挪了挪,充满自信地抓起笔,为彭德怀草拟回电。

  他龙飞凤舞地草拟出电文,站起来,叼着烟看了看,然后将电稿交给值班参谋:

  “送周副主席、朱总司令。”

  值班参谋双手接过电稿,转身要走时,他又突然喊住,说:

  “先不送了。让他们再睡一会儿吧!”

  说着,他伸手接回电稿,又仔细看了一遍,稍一迟疑,便交给值班参谋,大声道:

  “立即发给彭德怀!”

  彭德怀给毛泽东发出电报后,心里很是不安。他觉得指挥所里太闷,心中总是憋得慌,就走到外边来,想透透风,让心情稍微平静一点。

  夜风阵阵吹过来,已明显地感到有些凉意了。风中带着浓烈的火药味,特别刺鼻,令人心里更加烦躁。远处敌人的阵地上,仍残留着炮火点燃的稀疏的荒草在有气无力地燃着,将熄未熄。浓雾一般的硝烟随着凉风有意无意地飘浮着,弥漫在空中,看不见一颗星斗,分不清天是晴是阴。

  然而,秋季到来,这是黄土高原的雨季。阴雨一旦下起来,作战就更加艰难了。莫说下雨,就是在今夜,战士们刚从阵地上撤下来,身上不是血就是汗,衣服湿淋淋的,整夜呆在新挖的工事或战壕里,身上冷得难受,加上下首攻受挫,心里更难受。

  彭德怀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心里又添了几分烦恼。

  “万一老天不作美,雨一下起来,这仗,就更难打了!”

  他在黑暗中站了很长时间,直到身上冷得难受时,才又回到指挥所里。

  “唉!战士们都是单衣服,眼看天气就要冷下来,兰州决战要是真地拖延下来,可就糟糕了!”

  他心里明白,尽管组织了数十万民工担负运输任务,但迢迢千里运输线,车辆很少,人背驴驮,要供应几十万大军的粮草和弹药,目前问题已很尖锐,如果这仗打成了“马拉松”,那问题就更加严重了。

  他又走到地图前,借着马灯的光亮,看了许久,心里说:

  “几十里战线,发动全面攻击,竟然整整攻了一天,连敌人一个缺口也没打开,难道敌人的阵地果真就‘固若金汤,坚不可摧’吗?”

  他摇了摇头。

  他又俯身地图前,仔细研究着马军的南山阵地,尔后自语道: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是突击位置选择错了?还是投入主攻的兵力不足?或者是炮火准备不够充分?也许是部队仍然存在着轻敌情绪?……看来,一切都不是主要的原因,根本的一条还是轻敌了!”

  这时,东方已经发白了。作战参谋送来毛泽东的电报。彭德怀认真看了三遍,说:

  “对!在部队进行一次总结,总结首攻受挫的经验,寻找教训,彻底克服轻敌情绪,轻装上阵,准备再战!”
楼主  2005-11-2 05: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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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胜败乃兵家常事。面对失败,彭德杯决心重振雄风

  8月21日黄昏,全线首攻刚刚停止,彭德怀就要通了第6军罗元发的电话。

  彭德怀站在电话机旁,声音平静地问:

  “罗元发同志吗?我是彭德怀。你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此刻,罗元发的心情很不好。他真像一个考试不及格的小学生站在老师面前一样,立正站在电话机旁,以内疚的心情,向彭德怀报告了战斗经过和进攻受挫的原因,并作了一些自我批评,也准备接受彭德怀的批评。

  然而,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彭德怀却说:

  “这个不要紧,吃一堑,长一智嘛!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给你们那里抱有‘秋风扫落叶’观点的同志,狠狠泼了一瓢凉水就是了。”

  听了这话,罗元发会心地笑了。

  彭德怀接着说:

  “第4军攻狗娃山,第65军攻马架山,也未得手。看来野司发起总攻的时机是仓促了些,使你们的准备工作受到一些限制。”

  彭德怀说到这里,沉默良久,才说:

  “当前西北的战局,大的方面我想你是清楚的。退守川陕边界的胡宗南,最近给兰州守敌指挥官马继援发来一个电报,为马家父子打气,要他们坚守兰州。胡宗南企图趁我主力攻击兰州,后方兵力单薄的机会,与宁夏的马鸿逵相配合,袭击宝鸡和天水,威胁我军后背,得手后,再由东向西,与坚守兰州的马家军里应外合,消灭我军干兰州城下。据最近的情报来看,胡宗南已经带领残兵败将,从秦岭方向,向我宝鸡、天水、西和、礼县等地进犯,遭到我周士第第18兵团第61军和第7军的坚决抵抗。为了粉碎胡、马联合夹击我军的阴谋,我们必须坚决拿下兰州!”

  说着,他稍稍加重语气,以命令的口气说:

  “我再给你3天时间,充分进行准备,争取一举攻克营盘岭!”

  “彭老总,我坚决完成任务!”

  “有什么困难没有?”

  “别的没有什么,就是军里的炮火弱了些。”

  解放战争后期,大兵团作战,已经不是小米加步枪能够战胜敌人数百万军队的时代了。可以说,炮兵就是战争之神。

  彭德怀果断地说:

  “那好吧,我同司令部讲一讲,把野司野炮团拨给你们指挥。”

  彭德怀和罗元发讲完话,接着又挂通第16师的电话。师长吴宗先去了团里,政委关盛志接了电话。

  “你们第16师担任主攻营盘岭的任务,战斗情况怎样?”

  关盛志简明扼要的汇报道:

  “攻击开始后,主攻部队由于受到了正面和侧面敌人的夹击,伤亡较大。l营副教导员李光华,2连连长和副连长等同志,都牺牲了。令天的战斗下来,仅1营就伤亡100多人。”

  彭德怀听了,很久没有说话。关盛志从电话里,听得出他那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一阵,彭德怀又仔细询问了一些情况。关盛志都一一作了汇报。

  彭德怀听完情况后,又问:

  “部队情绪怎么样?”

  “报告彭老总:我师虽然没有攻下敌阵地,但干部战士的战斗情绪没受影响。”

  “你们要认真总结教训,要有攻坚的思想准备,做好政治工作,保持部队有高昂的斗志,一定要拿下兰州!”

  就这样,彭德怀一直站着,打了十几次电话,从军到师,一一询问了战斗情况。这一夜,彭德怀指挥部的灯光,一直照到天亮。他没有休息,在通宵达旦地工作着,只是天快亮时分,趴在铺满军事地图的桌子上,打了一下盹。

  8月23日,彭德怀来到第19兵团指挥所。

  杨得志和李志民,因为首攻的仗没打好,心情很沉重。

  杨得志一见到彭德怀的面,就检讨道:

  “彭总,第19兵团部队在历史上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攻敌人的几个阵地,两天没拿下一个。军、师、团的干部都很憋气,急于要继续打,非出这口气不可。毛主席一再指示我们:千万不可轻视二马,否则必致吃亏。现在果然吃了轻敌的亏。我们虽然经常给自己敲警钟,并一再教育部队,克服轻敌思想,但是最近对部队的教育放松了,轻敌思想又有所抬头。这次仗没有打好,责任主要在我们兵团领导人身上。”

  彭德怀冷静地听完后,说:

  “部队首攻受阻,其主要原因是轻敌,次要原因是敌工事坚固,敌人顽强。这次首攻是我决定的,时间仓促,部队准备不够。不过,通过首攻,也达到了了解敌人的目的。你们要告诉部队沉住气,总结经验教训,仔细研究敌人,扎扎实实地做好准备工作,向敌人再次发动总攻。”

  说着,彭德怀炯炯有神的目光,在杨得志和李志民两人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才说:

  “我要特别告诉你们兵团领导的,就是你们一定要懂得,战争也是一门科学,因此,必须学会用科学的眼光去观察战争,用科学的态度去认识战争,用科学的头脑去指挥战争。”

  杨得志和李志民听了这番话,仔细领会着其中的深刻含义,谁也没有说话。

  彭德怀在一条木凳上坐了下来,同时招呼大家都坐下,然后,他用平静的声调,不紧不慢地介绍情况道:

  “王震同志率领的我军左翼的第1兵团,前进速度很快,已于22日占领了宁夏,现在暂时停止前进,以部分兵力进占永靖,控制黄河,斩断兰州和西宁的联系,准备随时堵击截击敌人。”

  接着,彭德怀分析了解放军占领宁夏后,可能引起的几种情况的变化,以及解放军应该采取的对策。

  第一种情况,是兰州守敌增加了对其西宁老巢的顾虑,因而分兵防守,重点仍放在兰州。这样,有利于我攻取兰州,打下兰州后再抽部分兵力,协助第1兵团攻取西宁。

  第二种情况,是敌人弃西宁而全力固守兰州,这种可能性很小;或者以新骑兵第6军和西宁警卫部队约1个师,扼守西宁,这种可能性很大。在这种情况下,我第1兵团暂时不宜孤军深入去占领西宁。假如我军同时攻击兰州、西宁而都受阻,宁马主力就可能乘我军远出疲劳之际,出击我侧背,现在天气渐冷,冬衣送不到,必会使我军遭到很大困难;即使我军占领西宁,而兰州来攻下,也因兵力分散,仍有此种顾虑。

  第三种情况,如果青马放弃兰州而退守西宁,我第2兵团即跟踪追击,第1兵团则不失时机地堵击截击敌人,在享堂东西百里地区把青马主力消灭,然后再取西宁。

  第四种情况,如果我军攻兰州无效,而宁马主力又增援到兰州,敌人兵力加强,我再打兰州困难时,我军则可暂不急于攻兰州取西宁,而以一至两个月的时间,着重做好新解放区的地方工作,建立地方工作基础,争取时间休整卞力部队,解决粮食困难,运集充足的弹药,并开展对敌政治攻势,积极创造条件,然后再打兰州。

  彭德怀作完分析,然后站起来,双手插在腰间,目光从门口射出去,投向远处山头上的阵地:

  “当然,这后一种情况应当尽量避免。因此,决定调三边(定边、靖边、安边)地方军5个团,加强第64军。第64军要全力狙击宁马,使其不能来援兰州。”

  杨得志和李志民等,听了彭德怀的这番分析,肃然起敬。同时,大家都深受启发和教育,仿佛听了一堂生动的军事课,顿觉茅塞大开,又懂得了许多。

  杨得志站在彭德怀的身边,当即表示决心道:

  “彭总,请你放心吧!第64军全军上下斗志高昂,在固原和海原又缴获了敌人40多万发子弹,并有两个月的储粮,粮弹充足,工事也不断加强,曾思玉和王昭他们有信心完成狙击宁马的任务,再加上5个团的支援,那就更有把握了。至于攻打兰州,现在已经摸清了敌人的阵地情况和兵力部署,只要有一两天的准备,大家有把握把敌人的阵地拿下来!”

  离开第19兵团指挥所,彭德怀径直来到第63军前沿阵地视察。

  在前沿阵地上,彭德怀召集准备担任主攻部队的师以上干部开会。军长郑维山,政委王宗槐;第189师师长杜瑜华,政委蔡长元;第187师师长张英辉,还有其他几位军、师负责同志,都参加了这次会议。

  这是一次很短的战地军事会议。彭德怀听了部队的准备情况后,着重总结了首攻的经验教训,明确了下一步的战斗任务,向大家进行了一次军事交底。

  彭德怀蹲在一张摊开在地上的军事地图前,眼睛盯着地图上的红蓝两色箭头,严肃地说:

  “兰州战役关系到西北解放的全局。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来。豆家山是兰州的东大门,一定要把它打开。”

  他说话的声音井不高,但一字一顿,一句一停,在场的人都深深感到其中的分量。特别是说到豆家山这个地名时,他用右手食指,在地图上标有豆家山的地方,连续点了三下,每一下似乎都点得很重,很有力量。

  尔后,他把目光从地图上,移到郑维山和王宗槐的脸上,声音沉沉地说:

  “你们第63军的担子很重,一定要拿下来!你们这里不是有个红3团吗?在哪里?”

  郑维山很干脆地回答道:

  “是第189师的566团,这个团能打山地战。”

  彭德怀把手一挥,声音浑厚地说:

  “好嘛。就叫他们上。”

  千声锣鼓,一锤定音。主攻豆家山的任务,当即就交给了第566团。团长潘永堤心里清楚:这一回,可是彭德怀点的将啊!

  彭德怀不顾疲劳,父视察了几处前沿阵地。

  从前沿阵地回来后,彭德怀收到毛泽东的一份指示电:
     马步芳既决心守兰州,有利于我军歼灭该敌。为歼
   灭该敌起见,须集中3个兵团全力于攻兰战役。王震
   兵团从上游渡河后,似宜迂回于兰州后方,即切断兰州
   通青海及通新疆的道路并参加攻击,而主要是切断通新
   疆的道路,务不使马步芳退至新疆为害无穷。攻击前似
   须有一星期或更多时间使部队恢复疲劳,详细侦察敌
   情、地形和鼓舞士气,作充分的战斗准备。并须准备一
   次打不开而用二次、三次攻击,去歼灭马敌和攻占兰
   州。

  彭德怀将电文反复读了好几遍,仔细体会着毛泽东指示的精神。这一夜,他又是彻夜未眠。

  在这样的时刻,他,一位统帅着千军万马的战役总指挥,一个计划,一道命令,既决定着千万个将士的命运,也决定着兰州乃至整个中国西部大片河山江土的命运,他必须把睡觉的时间全都用在精心部署战役上。

  然而,他已经连续好多个昼夜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8月24日,是一个令人担忧的阴雨天。如果这雨没完没了地下个不停的话,将会给翌日发动的全线总攻造成极大的困难。

  彭德怀遵照毛泽东23日的指示电,连夜调整了部署,并设想了可能出现的最困难的情况。

  阴雨中,彭德怀将情况复电报告毛泽东。
     决以3个兵团打兰州,王震兵团从兰州上游迂回
   兰北。宁马出动3个军经黄河左岸增援兰州的可能性
   很大。如两马集结兰州,加上周嘉彬、黄祖埙两部,共
   有13万兵据守坚城,我军即使集中3个兵团短期内亦
   不易攻占,同时粮食很困难,运输线长,运输工具少,
   弹药都不能得到充分接济,运粮更不可能。故决定乘马
   鸿运未到前围攻兰州,求得先解决青马主力。现第2
   兵团和第19兵团攻城准备工作已妥,疲劳尚未恢复,
   粮食不足,油、菜更难解决,青马匪不断反袭,故很难
   得到休息。以现在准备工作看,攻城已有七、八成把
   握,故决定在25日晨开始攻击。如果未解决青马,而
   宁马援军迫近时,即以4个军围困兰州,集结5个军
   打宁马。

  浓云密布,薄雾笼罩着山峦,细密的雨城址满了空中,黄土山岭上一片泥泞。

  彭德怀望着雨雾蒙蒙的云空,伫立了很久。他那两道浓黑的眉毛,皱了皱,便在室内无休无止地踱起步来。

  距离发起总攻的时间,不到1天1夜了。他决心在总攻发起之前,走遍所有的前沿主阵地,看遍所有的主攻部队。

  现在,只剩下皋兰山下担任主攻的第6军第门师第50团的阵地还没有去。

  他猛地停住思索,命令立即接通第17师指挥所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第门师师长兼政委程悦长不在指挥所,他去第49团了。电话是由副师长袁学凯接的。

  彭德怀果决地说:

  “你立即打电话告诉罗元发和张贤约,让你们第6军的负责同志,还有你们第门师的主要干部,一起到50团阵地去,看一看那里总攻营盘岭的准备情况。”

  袁学凯双手抓着话筒,立正报告道:

  “彭老总,那里距营盘岭敌人主阵地只有1000多米,敌人火力封锁很厉害,你千万不能去呀!”

  没等他把话说完,彭德怀早挂断电话,离开指挥所,冒着阴雨,骑马朝着第50团阵地而去。

  半路上,彭德怀遇见第6军军长罗元发,政委张贤约,副政委饶正锡,参谋长陈海涵,和第17师程悦长、袁学凯等人,大家一起前往第50团阵地。

  大约上午10时许,彭德怀一行人,趁敌人火力封锁的间隙,机警地穿过炮火区域,来到了设在窑洞里的第50团指挥所。

  第50团团长刘光汉,副团长杨怀年,一直站在指挥所外面等候着彭德怀司令员。大家都为他的安全捏了一把汗。

  彭德怀刚进到窑洞里,第17师副参谋长高锐等人也闻风随后赶到了。

  他回头看看大家,摸着脸上的雨和汗,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

  “谁让你们都来的,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路,我来这里看地形已不是第1次了。”

  他收住笑容,先在桌子旁的一条木凳上坐下来,又让大家都坐下,接上话茬说:

  “你们来也好,那就和刘光汉同志一起研究一下敌情和我们的打法吧!”

  彭德怀详细地询问了攻击营盘岭三营子主阵地的准备情况,同时还关切地询问了部队的情绪和休息,吃饭以及伤病员医治和后送等情况,并进一步了解了部队存在的困难,当即提出了克服困难的办法。

  询问过情况后,彭德怀平静地说。

  “同志们要知道,这次蒋介石和马步芳父子的胃口可大呢,他们不但妄图歼灭我西北野战军于兰州城外,而且还要活捉我彭德怀呢!”

  说到这里,他只是淡然一笑,立即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态,说:

  “这次战役打得结果怎么样,就看你们大家了。我希望你们要好好总结前几天攻击的经验教训。要看到营盘岭是攻占兰州、全歼守敌的南大门。若你们首先攻占此山,这就好比一把钢刀插入敌人的心脏一样,必然会置敌人于死地。”

  他扫视着大家,神情是冷静的,严肃的。稍微停顿一下后,又说:

  “营盘岭工事坚固,守敌又是马匪主力,匪徒们反动、残忍、顽固,所以,千万不能轻敌,要像打日本鬼子那样对待马军。告诉大家,毛主席期待着我们的胜利,兰州10多万各族人民期待着我们去解放他们。”

  说着,他站起来,不顾大家的再三劝阻,冒着敌人炮火袭击的危险,坚持带领大家,来到第50团的前沿阵地,反复观察地形。

  彭德怀望着皋兰山,又一次给大家介绍了敌阵地的工事构筑与火力配备等情况。根据地形和敌情,详细审查了第17师的总攻击方案,甚至对这里的每1门炮、每1挺轻重机枪的配置,突破口的选择,部队运动的道路,冲锋出发的地点等等,都一一作了具体指示。

  他指着皋兰山敌阵地,对大家说:

  “你们仔细观察一下,皋兰山这个阵地很险要,也很重要,是控制兰州的核心阵地,是攻克兰州的关键。如果你们能先攻下”皋兰山的三营子这个阵地,就好像打开了皋兰山的大门。突破这个阵地,我军态势就变成了居高临下,野司的榴弹炮、野炮重火器就能展开,火力也能发挥作用。皋兰山的二营子、头营子两个阵地和兰州城,都容易攻克了。”

  离开阵地时,他边走边说:

  “总攻方案,我已经向毛主席作了报告。让野司炮兵团、第6军炮兵团统归你们师指挥,支援你们。你们还有什么困难,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

  程悦长、袁学凯和高锐几个人一听,心里一下就踏实了许多。有野师炮兵团和第6军炮兵团的支援,攻克营盘岭敌阵地,大家更有了把握。

  彭德怀用一种信任的目光,凝望着程悦长几个人,很有感情地说:

  “你们第门师是西北战场主力部队之一。你们还记得吗?西府战役,要不是你们的50团在陇东的南家李庄,及时填补了警3旅未到位而造成的空缺,一整天的节节抗击打得好,西北野战军的损失可能还要大一些。保卫延安你们是出了大力的。尤其是刘光汉同志的第50团,无论在抗日战争时期,或是在西北战场上,都是一个能攻能守屡建战功的老团。你们是见了敌人就红眼,打仗是不含糊的。有了你们在这里具体组织指挥,我完全相信你们能够完成任务,在攻打兰州战役中再立新功!尽管首攻受挫,但最要紧的,是士气不能低落!”

  这番鼓励的话语,使大家听了心里很热,又顿感肩头担子的沉重,人人在心里暗自发誓,决心打好这一仗,决不辜负彭老总的殷切期望,为人民再立新功。

  浙浙沥沥的雨,仍然下个不停。彭德怀和大家告别后,骑马冒雨离开了前沿阵地。

  目送着消失在雨幕中的彭德怀的身影,每个指挥员的心里,既感到热乎,又觉着沉甸。
楼主  2005-11-2 05: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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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彭德怀与众将商定对敌方案;毛泽东新手签发总攻电文

  现实的战争和军事演习之间,根本不同的地方在于:演习的时候,上级指挥部对“进攻”部队和“防守”部队的力量,以及双方司令部的意图,都是很清楚的。而在现实战争中,总是只能作一些猜测、假定和估计,总是存在着对敌人的各种可能性估计不足或估计过高的危险,可能被敌人精心设计的假相所迷惑,或者把自己的主观想象当作现实而遭受损失。

  兰州决战中,彭德怀发动了8月对日的全线攻击,目的在于暴露敌人的火力配备、工事设施和兵力部署,弄清虚实,从而调整、补充和完善自己的攻击方案。

  精细准确地知道敌人的部署是在战后,而不是在战前或战役过程中。战役之前,尽管采用了一切能够实行的侦察手段,包括全线侦察性的大攻击,仍然不能也根本不可能弄清楚敌人的一切底细。

  马步芳和马继援父子,并不是白痴、草包、傻瓜蛋,而是顽固、狡猾、奸诈的强敌。他们的兵力配置及决战方案,是绝对机密的,就连战役过程中始终守在搬至黄河北岸白塔山西北军政长官公署指挥部的头头脑脑,也是不得而知的。战后,原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副参谋长彭铭鼎说,马步芳父子不信任长官公署的人,战役情况对这些人是严守机密的,守在长官公署指挥部的人们,就连后来兰州南山阵地失守,马家军连夜溃退的重大情况,都是无从所知的。

  由此可见,解放军要弄清敌人的真实情况,就更加不易了。因此,彭德怀发动的8月对日全线侦察性的大攻击,是十分必要的。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种不流血的战争。没有流血,没有教训,便没有胜利。尽管兰州战役之前,采取断然措施,发动全线首攻,给部队带来了流血与牺牲,但是,如果没有这些流血与牺牲的代价,兰州解放又从何说起呢?

  兰州战役在全线首攻结束后,第二天,彭德怀指示全军将士,认真总结,寻找教训,制订方案,以利再战。

  接着,彭德怀在第19兵团指挥所,召集第2兵团和第19兵团部分师级以上干部会议,研究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仗没打好,指挥员都很憋气。人们都在狠劲地吸烟,认真地思考着。

  彭德怀站着,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插在腰间,身体稍微有点儿倾斜。他看了一下摊开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向大家分析首攻受挫的原因。

  敌人在兰州南山一线的防御点,都以人工削成两三丈高的垂直陡壁,并在陡壁外挖有几道外壕,壕深和宽各不等,约在两三丈,壕底埋设了鹿砦,壕的两面布满了地雷和铁丝网。从远处看不见外壕,迫近敌工右后,才能发现深堑,耐且不是一道所以,我军在21日攻击时,使用大量重炮炸毁敌从前沿阵地后,往纵深发展时,突击部队冲到跟前,才发现深壕,许多战士被壕底的木尖桩戳伤,致使部队推进受阻。

  指挥员们听到这里,有的点头,有的低声交换意见,表示赞同这一分析。

  彭德怀有意停顿了一下,将笔记本翻过一页,看了看,等会场静下来后,继续介绍情况。

  敌人仅在沈家岭战场一个不大的山顶上,就设置了40多个地下、半地下的暗堡和主碉堡。核心工事用交通沟与低碉相连,纵横环抱着主碉,各主碉与低碉构成三角形或四边形火力网。敌人在阵地上挖削出3道三丈高的绝壁,又沿山体挖出3道外壕,布满铁丝网和地雷。

  他手抓住茶杯,却没有喝水的意思。

  他的目光,扫视着指挥员们。

  人们心里都清楚,对于兰州这样险要的地形,坚固复杂的工事,如不经过实地攻击,就不会彻底明了情况。而且,敌人的兵力配置,也很出乎预料,敌人惯于各打算盘,自保实力,可是马步芳父子这一回却是不惜血本,将马继援的精锐主力第82军的3个师,分别摆在沈家岭、营盘岭和马架山三大主防阵地上,而是让马步銮第129军的2个师作为预备队,驻守兰州市。但在首攻之前,指战员对敌人孤注一掷这一点,普遍估计不足,因而总以为敌人是一包豆腐渣,不堪一击,一打就跑,带着轻敌思想和侥幸心理去冲锋,结果碰了个硬钉子,遭受了损失。

  ”指挥员们一声不吭,都在静静地聆听着,细细地思虑着。

  彭德怀把一直按在手下的茶杯推开,站直身子,挺起宽阔厚实的胸脯,冷静地说:

  “经过对日的战斗,我军查明了敌军守备兵力、指挥系统、火力及工事位置,补充了知彼方面的不足;同时,使广大指战员看清了马步芳父子反动顽固的本性,马家军决不是草包、软蛋、豆腐渣,而是强敌,是对手。当然,这也是我们用流血和牺牲才换来的一条教训,否则,指战员依然不会看清这一点。”

  说到这里,他的眉宇间,充满了一种自信的神情。

  当然,彭德怀也知道,我军确实遇到了大量的困难。从西安到兰州,1400多里的漫长补给线,只有一条路面极差的西兰公路路,远远保障不了供给,部队只得就地筹粮。仅有10多万人口的兰州周围,一下子聚集了5个军的部队,人的口粮、牲口的饲料,都很难满足。阵地上的战士们,只能吃囫囵豆子,啃生山药蛋充饥,还得勒紧裤腰带去冲锋。再加上长期连续奔袭,战士们极度疲乏,身体虚弱,非战斗减员也逐渐在增多。

  彭德怀用右手食指在地图上划了个半圆形,然后将手指弯曲起来,用指关节敲着地图说:

  “小小的兰州四周,很少人家,大部队云集这里,没有房子住,不少连队只得住进刚挖成的土洞里。由于困难重重,有的同志提出,长期围困兰州,待部队休整以后,再强攻兰州的想法。这种想法,我看不切实际。”

  是的,兰州是西北五省交通枢纽,长期围困兰州,正合马步芳心意。而我军的困难则越来越多。当前,西北战场上,各部敌军自顾不暇,久拖之后,敌军可能重新集结,就会丧失各个歼灭敌人的良好战机。

  彭德怀停了停,最后强调指出:

  “我们必须把困难向部队讲清楚。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者,讲清困难,不是害怕困难,而是告诉全体指战员,要以革命者的大无畏精神,正视困难,克服困难。我们既要克服怕疲劳的情绪,又要克服轻敌的思想。同时,各部队立即调整部署,总结经验,研究战术,更深入、更细致、更扎实地做好战斗准备工作,至迟于25日打响,展开全面总攻!”

  正在这时,第一野战军司令部将一份急电送给了彭德怀。

  彭德怀一看,是毛泽东发来的电报指示:
     集中兵力,充分准备,继续进攻,攻克兰州,坚决
   歼灭青马。

  彭德怀当即宣读了毛泽东的电报指示全文,并要求参加会议的同志回去后,立即组织部队,传达、学习、贯彻、落实毛泽东的指示电。

  会议结束后,全军展开了深入、细致、扎实的军事和政治准备工作。这次全线攻击的流血与牺牲,擦亮了人们的眼睛。

  与此同时,彭德怀对整个攻兰计划作了较大的调整:兰州西关北面的黄河大铁桥,是敌人北逃的咽喉,切断铁桥,就能一举将青海马家军聚歼于兰州城内。为实现攻坚计划,决定把全部兵力投入第一线,调总预备队第2兵团第3军加强攻击兰州西关守敌的力量。

  当晚,黄新廷和朱明率第3军,趁夜深人静,迅速集结到狗娃山北面的周家山、韩家湾和上门墩一线,准备总攻发起后,突然迂回黄河铁桥,截断敌军退逃之路。

  总攻兰州,即将开火。然而,选择与决定全线总攻的时刻,并不是轻松的;毛泽东那一纸电文的产生,也是经过反复思虑反复核定的。

  在西柏坡一间挂满作战地图的屋子里,毛泽东不知踱了多长时间的步,直到他觉得双腿发酸时,才站到摊满各种文件、电报、地图的桌子前。

  地图上,落满了白花花的烟灰。

  毛泽东依旧狠劲地吸着烟,许久才望一眼坐在桌子两旁的周恩来和朱德,皱着眉头说:

  “这一回,彭德怀是不是过于急切,也过于自信了?而且,兰州战役是不是发起太快,投人的兵力不足呢?再有,25日就发起全面总攻,时间上是不是仓促了一些?”

  周恩来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文件,站起来说:

  “有这个问题。兰州现有守敌5个军,而我军仅用5个军去攻坚,兵力相等嘛!”

  毛泽东将一个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反复踩着蹭着,直到烟头成粉后,才说:

  “我看可以给德怀发个电,指出这一点,有必要将王震兵团投入兰州战役作战。”

  周恩来将目光投到朱德那张坚毅而可亲的面孔上,仿佛等着他表态。

  毛泽东也望着朱德。

  朱德仍然坐在桌前,双手的指头微微弯曲着,按着膝盖,声音挺重地说:

  “德怀同志的性格,我们是了解的。他既然下了决心,说明他心中是有把握的。没把握的仗,他决不会轻易去打,何况是兰州这么大的攻坚战!”

  毛泽东又望着周恩来。

  周恩来感到了毛泽东的目光,想了一阵,先看了一眼充满自信的朱德,尔后望着拿不定主意的毛泽东,搓着双手说:

  “总司令投了彭大将军的赞成票,既然有取胜的把握,我看25比总攻未尝不可。”

  毛泽东扔掉一个烟头,大手一挥,下定决心道:

  “再加上德怀同志的一票,现在是三比一,好!我同意这个总攻的时间!”,

  毛泽东又点燃一支烟,吸着踱了几圈,然后回到桌前,提起毛笔,写出了电文。

  他放下笔,歪着头自我欣赏了一番狂草墨迹,笑了笑。尔后,看看朱德,又看看周恩来,说:

  “总司令,电文是我起草的,这回你来签发,如何?”

  朱德憨厚地笑了笑,既没签字,也不讲话。

  毛泽东摇晃着手中的电报,又急切地踱了几步,然后突然驻足,幽默地说:

  “彭德怀喜欢骂娘,如果这电报发迟了,他会急得骂娘的。可是,这份电报并不是那么好签发的哟!”

  说着,他又将电稿捏在手中,晃了几下,仿佛在掂着它的分量。最后,他才说道:

  “总司令,这字我来签了。不过,胜利的把握总会有个八九成吧?”

  朱德的浓眉拧了起来,渐渐握紧的拳头在桌面上轻轻捶了一下,说:

  “谁也不敢说个十成的把握出来,八九成总会有的,不然,德怀同志能下这个决心吗?”
楼主  2005-11-2 05: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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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哪块骨头硬,就专找哪块啃

  豆家山位于兰州东南10公里处,海拔2089米,东北与十里山相连,西与古城岭、马架山相接,西兰公路由东折西穿山而过,是兰州东南的天然屏障。

  敌人的阵地以地堡为核心,并根据豆家山地形特点,构成互相连接的15个工事群(编有1至15序号),既能独立作战,又能互相支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火力体系。

  豆家山守敌是马步.芳的精锐主力第82军第100师第2团和青海保安第1团(即马步芳的警卫团)。

  彭德怀决定由郑维山和王宗槐的第63军主攻豆家山,兵力部署是:第189师加强第19兵团炮兵团、第63军炮兵团和工兵营,攻夺豆家山;第187师以积极的手段佯攻十里山,钳制敌人兵力,并保证第189师的侧翼安全;第188师为第2梯队。

  郑维山军长来到第189师的阵地上,带领师长杜瑜华、政委蔡长元等人,再次观看地形,选择突破口。郑维山一边观察豆家山敌阵地,一边对站在两旁的杜瑜华和蔡长元说:

  “这次主攻豆家山的任务,是彭老总让我交给你们师的,还亲自点名让潘永堤的第566因为主攻团。你们可不能辜负彭老总对你们的厚望啊!”

  杜瑜华和蔡长元听了这话,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不约而同地说:

  “请军长放心,一定不辜负彭老总的期望,坚决拿下豆家山!”

  郑维山将望远镜提在手里,望着杜瑜华和蔡长元,点了点头,说:

  “好!我相信你们能够夺取豆家山!”

  大家一边看地形,一边议论道:

  “如此坚固的设防,确实少见,难怪敌人把兰州吹嘘为‘攻不破的铁城’哩!”

  郑维山把拳头在空中用力一挥,坚定地说:

  “就是铁的也要把它砸烂!你们要多用点穿甲弹,把敌人的工事都搞掉,叫敌人尝尝我们铁拳的厉害。”

  看完地形后,郑维山对大家说:

  “你们看到了吧。豆家山地形险要,工事坚固,布防严密,是敌人在兰州东南防线的要冲。它紧扼西兰公路,锁住了兰州的东大门。如果我们拿下豆家山,就可沿西兰公路直插兰州城内,使敌腹背受击,全线崩溃。你们一定要拿下豆家山,但要有战前的充分准备。决不能麻痹轻敌。已经获悉据守豆家山的敌人,是马步芳的‘王牌师’第82军第100师第2团和青海保安第1团。他们深受宗教迷信的毒害,是一伙善于打近战的亡命之徒。敌第100师,在我红军长征路过青海、甘肃时,曾与我西路军作过战。这一次,又猖狂得很啊!”

  郑维山说完,又注视着杜瑜华和蔡长元问:

  “你们打算把攻击的突破口选择在什么地方?”

  杜瑜华回答说:

  “军长,我们师里几个干部交换过意见,大家建议把突破口选择在豆家山主阵地的1号阵地。这里是守敌两个团的接合部,其间有隙可乘。”

  郑维山指着豆家山敌阵地,说:

  “你们的意见很好。这里既是敌人的弱点,又是敌人的要害,攻上去,既可以动摇敌人的防御全局,又能带动我全线突破,选好突击连,就在这里插上去!军炮兵团和工兵营配属给你们,再请杨得志司令员批准,兵团炮兵团也支援你们作战。”

  “我们坚决完成任务!”

  郑维山走后,杜瑜华和蔡长元当即召集师党委会,传达了彭德怀、杨得志和郑维山的指示,特别强调指出,彭德怀亲自决定第189师担任豆家山主攻,并点名要第566团作为主攻团。

  紧接着,大家详细研究了敌人的兵力部署、工事构筑、战术特点和地形情况,决心以两个梯队实施连续突击,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豆家山。

  部队全力以赴,不分白昼黑夜,投入了紧张的总攻前的准备之中。

  师、团、营、连、排各级干部反复勘察地形,准确地选择突破口,认真地研究如何打开突破口和击退敌人反冲击的战术。

  第566团担任尖刀任务的第3连,干部战士反复多次侦察进攻道路上的地形地物,突击排在营长的组织下进行沙盘作业。

  总攻的前一天,杜瑜华在现场组织步炮协同,具体地明确了各个战斗阶段步兵的行动、炮兵的支援方法、射击手段和协同信号。

  第63军炮兵团的两个山炮营和1个重迫击炮营,全部用于直接支援步兵冲击。根据杨得志关于火炮尽量靠近打的指示,军炮兵团决心把火炮推到敌人鼻子底下,进行直接瞄准和抵近射击,准、猛、狠地打击敌人,坚决为步兵冲锋打开通路。

  指战员冒着敌人的炮火,推炮上山,构筑阵地,搬运炮弹,投入了紧张的战前准备。

  敌人的炮弹凌空而下,不时地落在山坡上,腾起一股股夹杂着泥土的烟火,弹片四处横飞。

  前面的同志倒下了,后面的同志跟上去。

  拉炮的马匹倒下了,战士们就用肩膀抵住炮身奋力往上推。

  越往山上走,坡度越陡,马拉人推,火炮仍然上不去,战士们就把炮拆开往上扛。

  山炮2连1排副排长白宗令,在和战士们一起推炮上山时,敌人1发炮弹落下来,他为了保护炮手和火炮,臀部负伤,鲜血直流。连长让把他抬下去,但他坚持不下火线,简单地包扎了伤口,忍着疼痛一直将炮推到阵地上。

  就这样,马拉,人椎,肩扛,战士们硬是把几十门大炮,椎到离敌人阵地只有几百米的地方,真正把大炮戳到了敌人的鼻子底下二

  山炮2连炊事班长李秋禄,是一位47岁的老同志。他把饭送到阵地上,刚放下担子,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和他一同来送饭的炊事员告诉大家,部队严重缺粮,李秋禄为了阵地上的指战员吃饱饭,已经两天没吃一口东西了。他是饿得昏倒过去的。

  李秋禄醒过来后,身边围满了含着泪水的指战员。大家一齐劝他吃饭,他说什么也不愿下咽。

  李秋禄望着大家,挣扎着站起来,说:

  “我能坚持,把饭留给你们,吃饱了好打敌人!”

  正在这时,敌人一发炮弹打过来,落在饭筐水桶附近,轰隆一声爆炸了。

  烟火散开后,木桶的碎片飞得遍地都是,饭筐也飞出几十米,洋芋蛋和泥土弹片混为一体,孤零零地落在弹坑的周围。

  李秋禄在炮弹炸开的一刹那,拚力扑向饭筐,企图用身体将送到阵地上的洋芋蛋保护下来,结果被炸得尸碎血喷,英勇牺牲了。

  这一幕,被徒步来到阵地上的彭德怀看见了,他朝着敌人山头阵地狠狠地骂了一句。

  郑维山紧走几步,拦住彭德怀,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向阵地前沿迈步了。

  “彭老总,这里很危险,请你赶快离开,换个地方!”

  彭德怀望着爆炸后的现场,望着残缺不全的李秋禄同志的遗体,望着断了食水的愤怒的指战员,说:

  “你们经常面对炮火,面对伤亡,都不怕,我怕什么?我彭德怀的任务还没完成,马克思不会收留我,马步芳父子也别想吓走我!”

  说着,他挥一下有力的胳膊,推开郑维山,朝着战士们大步走了过去。

  指战员看见彭德怀来到距敌前哨仅百十米的前沿阵地上,深受鼓舞。大家分秒必争,火炮阵地很快修筑起来,火炮和人员都得到了有效的掩蔽。

  观测参谋韩兴洲,头部和臀部两处负伤,坚持不下火线。他带着伤,流着血,带领侦察观测人员,深入到敌人前沿,把全团的射击目标和方位距离,搞得清清楚楚。

  大炮,长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各部队都做好了战前的一切准备工作,决心攻克豆家山,打好解放西北的关键一仗。

  郑维山送走彭德怀后,又一次来到了主攻团,看望部队,检查战前准备工作。

  潘永堤向郑维山汇报了部队的准备情况,然后重点介绍道:

  “我们决定把突击的任务交给第3连。3连是个红军连队,解放太原得了‘立功太原’的红旗,是个能打硬仗的连队,是一把锋利的尖刀。这次,3连接到突击任务后,连长王殿忠和指导员魏应吉就连夜带领班、排长,爬到敌人阵地前沿摸地形,察看敌1号阵地的兵力部署、工事构筑和火力配系,具体地明确突破点和冲击的道路。根据地形和敌人防御特点,他们连里组织了两个突击排,指导员魏应吉和副连长王勇禄带领冲锋枪排,连长王殿忠带领刺刀排,并在沙盘上仔细研究,区分任务。”

  说到这里,潘永堤望着郑维山严肃的脸,提高声音,高声说:

  “军长,我们各个连队都做好了准备,全团干部战士情绪很高,只要首长一声令下,我们准能攻下豆家山!”

  郑维山听了,高兴地挥着手,说:

  “明天的战斗是激烈的,一定要让战士们吃饱饭,睡好觉,才能打好仗。”

  郑维山军长走后,潘永堤对3连指战员大声讲道:

  “同志们,你们要像猛虎一样,为全师杀开一条血路,把‘立功太原’的红旗,牢牢地插上豆家山的主阵地,为人民再立战功!”

  接着,指导员魏应吉把“立功太原”的大红旗,授给了旗手周万顺。

  他对周万顺郑重地说:

  “这旗是胜利的红旗,前进的红旗,引导部队冲锋的红旗。红旗上染满了红3连烈士们的鲜血,你举到哪里,部队就冲到哪里。红旗是炮弹的眼睛,你插到哪里,它的前方就是炮兵火力集中射击的目标。”

  周万顺接过红旗,坚定地说:

  “请首长放心,我懂得这个道理。打仗就像啃骨头,哪块骨头硬,就专找哪块啃。红旗交给了我,我人在红旗在!”

  李小虎突然一步跨出队列,两只手擎着明光闪亮的铜号,放开带着童音的尖嗓门,信心百倍地报告道:

  “首长,我保证把冲锋号吹得又响又亮,让马匪军一听就吓得打哆嗦!”

  郑维山久久地凝望着李小虎,目光里闪烁着对小战士的一片爱心。

  面对这样的战士,面对这样的连队,郑维山充满信心。他坚信在这些战士的面前,没有什么越不过的刀山,闯不过的火海。

  豆家山,必将被这支英雄部队所摧毁!

  8月24日夜晚。第189师利用黑夜的掩护,接替了第194师右翼团的阵地,并连夜挖了两条各500米长的对境,直逼敌阵地前沿。第565团也构筑了两条各1500米长的对壕,一直伸向敌人的阵地。
楼主  2005-11-2 05: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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