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 念 父 亲
肖燕波
每逢过年过节,一家人在一起团聚的时候,大家看电视、听音乐、欢欢乐乐、说说笑笑,直闹到半夜,好不热闹。虽然这样热闹,可我总觉得家里少了一个人,他不是别人,就是我那日夜思念、献身于党的医疗事业的父亲。刹那间,父亲那智慧、坚定、慈祥、善良的面庞,还有他那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和救死扶伤的忘我精神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中一幕幕地展现出来。
父亲,已离开我们十三年了,他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父亲生在中宁县新堡乡肖闸村,自幼离开母亲,随父长大。我的爷爷是那时当地有名的老中医,药到病除,我们老家那一带人都称他“肖神仙”,还因他开药汤方头大,又雅名“肖半斤”。听父亲说,爷爷经常出门,骑着毛驴,走乡串县,四处行医。爷爷临走时,就把我父亲寄养在亲戚朋友家,一去数月。父亲虽有弟兄三人,但年龄都很小。父亲经常对我们讲,他很小就很懂事,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生炉子、烧炕、拾柴、拾粪,每到冬天,双手冻得流浓水,还要做饭、洗衣服。生活过得非常艰难。
门里出身,不会也带三分。在爷爷的影响下,父亲从小爱上了中医这一行。听父亲说,解放前,父亲10岁那年,老家一带流行一种瘟疫,特别厉害。那时没有医院,缺医少药,村里死了不少人。父亲从那时就暗暗下了决心。要跟上爷爷学中医,长大也当个医生,好好为乡亲治病。
父亲一边在私塾上学,一边跟上爷爷学中医,爷爷言传身教,教的认真,父亲理论实际,学的扎实,到了15岁就能独立开药方给人治病。
在我记事的时候,父亲已经是乡卫生院的中医大夫,他从早到晚总是忙忙碌碌的,白天在医院坐诊,找他看病的人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下班后还要到偏远村子出诊,我们在白天很少能见到父亲回家,只是夜里醒来,迷迷糊糊的在煤油灯下见上父亲一面。
我记得那时家里吃水要到离家二里多远的黄河里去挑。那时我家共有九口人:爷爷、父亲、母亲,还有我们姐妹兄弟六个,做饭、洗衣、洗涮、喂猪,每天用水很多,母亲身体不好,经常有病,我们都很小,帮不了父母的忙,父亲只有白天上班为病人治病,晚上出诊回来急急忙忙挑水,干家务,常常累得疲惫不堪。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总是热心为病人治病,不分男女老幼,当官的、老百姓、有钱的、贫穷的,都热情接待,认真治病,多次受到医院的表扬,组织上送父亲到兰州中医学院进修了两年。由于父亲从小跟上爷爷学医,从医多年,临床经验丰富,又到高等学院进修,再加上他刻苦学习悉心钻研,中医、西医、针灸、按摩、包括外科小手术,样样精通,医德又高,口碑很好。当时在我们中宁县提起肖栋大夫,没有人不知道他的。
父亲当是全县有名的老中医,但他从不满足,学习抓得特别紧。医院里,家里的药书装了几大柜,医院办公桌上、家里书桌上、柜盖上到处都是他的药书,一有空就读,晚上一看书就是半夜。要是遇到疑难病症,他更是成夜翻书,找验方,找解决办法,找理论依据,对症下药,药到病除。
父亲高超的医术和热心为病人服务的好医德赢得了群众的信任,在群众的心目中不管有多重的病,只有肖大夫在,就放心了。他治的每个病人,也都是他的好朋友,只要见他,远远的就打个招呼,亲亲热热地叫上一声“肖先生”。从父亲工作的医院到我家,要走十几里路。父亲每次回家,车子上总是捎着他的那个红十字分外显眼的、鼓囊囊的、群众都非常熟悉的大药包,走一路看一路病人。只要他一回到家,家里就开始热闹起来,村里的人都闻讯赶来求医,父母领着儿子的、丈夫捎着妻子的、儿子女儿牵着父母的,索索不断,门庭若市,家里变成了诊疗所。那时给病人看病是不收费的,我说:国家又不多给你一份工资,图个啥?”父亲笑笑说?“只要能为大家治好病,这就是我最高兴的事情,忙点累点没啥”。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的一个夜晚,狂风怒吼,雪花飘飞。为病人忙了一天的父亲刚刚睡下,就听有人咚咚地敲门,妈说:“准是又有人来找你看病,这么晚了,天又这么冷,风雪这么大,你这几天又感冒发烧,咳嗽的这么厉害,你给他们说一下明天再看吧。”父亲说:“这个病人一定很严重,不然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风雪,黑天半夜来干啥?医生以治病救人为天职,病人就是命令。”父亲立即起床,开门一问,来人慌慌张张,非常焦急地说他的爱人生孩子,这阵子孩子是生下来了,可大人大出血,发晕,昏迷不醒,医院又远,夜又深,雪又大,真急死人了。话音带着哭声。父亲一听,救病如救命,二话没说,穿上衣服,背起药包,跟上来人就消失在黑洞洞的大风雪夜之中了。那夜父亲没有回来,在病人家里守了一夜,病人总算脱离了危险。我们全家眼巴巴地等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父亲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眼睛熬的红红的,回来后就病倒了。这一夜,在我的脑海里留下很深的印象,怎么也忘不了。
父亲对我们要求很严格,经常教导我们:“一个人来到人世上,不光是为自己活着,更要紧的是要为他人活着,要一辈子为人做好事。”他说:“娃娃,你们从小就要立下做人的志气,要一步一个脚印地做人,要作对人民对社会有用的人,要好好学习,少年不努力,长大没出息。”
我最难忘的是,那一年党中央毛主席号召,乡村要办医疗站。父亲响应党的号召,毅然回到家乡,在农村医疗站工作。办农村医疗站白手起家,没房舍、没经费、没设备,全靠一根根针一把草,自力更生办医疗。草药要到百里外的深山——大罗山去采集。为了办好医疗站,父亲带上医疗站的几个年轻人整整在大罗山跑了好几个月,为了能采到好药,他翻山沟,爬悬崖,尝百草,鞋底磨穿了,衣服被山刺挂烂了,手也被药草毒肿了。长时间的劳累,又吃不好,睡不好,身体一天天瘦下来,我们劝父亲休息几天再去,可父亲笑笑说:“没关系,这跟毛主席二万五千里长征比,还错的天悬地隔。”我清楚地记得,那次去罗山药采的真不少,拉回来好几车,父亲可高兴了,像得到了宝贝似的。可那次把药采回来以后,你就累病了,头痛,发晕,走路不稳,身体消瘦,后来眼睛也看不见了。几经转院,最后经自治区附属医院确诊为脑瘤病,急需手术治疗。我们满怀期盼,尽快为父亲治好病,重返为人民服务的岗位,可谁能料想,父亲上了手术台,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父亲带着难以继续为人民治病的遗憾离我们而去了,那是1986年初夏,那年父亲刚刚64岁。
十多年过去了,我在悲痛之中,在想念父亲之时,也为有这样一位献身于党的卫生医疗事业、深受群众依赖的好父亲而自豪和骄傲。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4-12 8:53:51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