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纪事（二）——一个宁夏中宁籍志愿军战士的自述 作者 叶光彩

中宁老汉

二、炕头笔谈

      
        抗美援朝初期，志愿军没有空军，美军恃其空中优势，完全掌握了战场上的制空权。美军飞机在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领空任意飞行，低得可以擦着树梢，狂妄自肆，得意忘形，志愿军扬长避短，采用日宿夜行的办法，傍晚出发，黎明宿营。
      
        我们走了两三夜，来到平安道宜川郡，黎明住进一户人家。当天下午，我睡觉醒来，坐在炕头，用钢笔在本子上写当天的行军日志。房东老大爷看见我写字，产生兴趣，过来和我搭讪。看样子，他是个读过书的人。
但实际上无法交流，他讲朝语，我讲汉语；他不会汉语，我不懂朝语。
      
        早在山东兖州整训期间，兵团政治部就编印了一本朝语手册发给全体指战员，要求每人都要学会一些常用朝语，以备战斗和生活中应用。但那是很初级的，仅用汉字注明朝语发音而已，如：你——当心；同志——东母；老大娘——阿妈妮；老大爷——阿巴基；志愿军——及文公，等等，数量极少，又不涉及语法，难以成句，用它作为交流工具，差距无疑很大。不得已，我们两人只得采用笔谈方式。笔谈就要写字，写什么字？只能是汉字，因为朝文我根本没学过，而朝鲜老年读书人，都会汉字。虽然发音不同，但意思是完全一样的。
      
        朝鲜和越南一样，是一个受中国文化影响很深的国家。当时在朝鲜，处处可以看到中国文化的影响。比如服饰方面，朝鲜民族服装的圆领上衣和大裆裤子，就是中国古代衣服的式样。又比如民谚：三月三，马尾帽，单布衫。这马尾帽，民谚中虽这样说，其实中国人早就不戴了，但当时朝鲜农村老年男子还经常戴用，而且的确是马尾编的，雅致而凉爽，其样式就像古装戏里的乌纱帽，只是没有两边长长的帽翅。说到文字，朝鲜虽然在５世纪就有了朝文，但许多老年人仍然尊奉中国的儒家学说，喜欢读中国的四书五经，读汉字，写汉字。朝文笔划直，转弯多成直角，不分大小写，草书与楷书区别不大，实用则可，作为供人观赏的艺术品则难，所以匾额、中堂、门联，多用汉字。当时是３月上旬，农历为２月上旬，春节刚过不久。朝鲜和中国一样，民间也有过春节的习俗，我曾看见一户人家门上还贴着用汉字写的春联，笔迹苍劲，刚健有力，连我这个中国人也自叹弗如。所以用汉字笔谈，是我们二人的最佳选择。
      
        房东老大爷大约60多岁，须发苍白，面色红润，如果不是战争，他大概也是一个耕读传家的小康人家。如今战争毁坏了他的家庭，院落的一角已被美军飞机炸毁，两个儿子都上了前线，家里剩下他和老伴，还有一个媳妇，一个孙子，境况就和杜甫在《石壕吏》中所写的那位战乱中的老翁的情况十分相像，但老大爷精神未倒，他十分关心战争进展情况，实际上是关心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也是关心自己儿子的前途。只见他拿出一支毛笔，一方白纸，一个墨盒，放在我面前的炕桌上，然后写出10个楷体汉字：公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是军事机密，不宜相告，我只好笔答：我从北方来，要往南方去。因为北来南去，这不属秘密，黎明进村，傍晚出村，这是大家看得见的。老大爷确信我们是到前线支援人民军，支援他的儿子，很高兴。于是，问起我的家事来。如，高堂健在否？先生贵庚几何？尊夫人芳龄若干？有无哲嗣？等等。我都一一笔答。谈起来亲切明了，与口语交谈具有同样的效果，只是速度较慢。所不同的是他用文言，我用白话。这是我一生唯一的一次用笔与人交谈。虽然写信也是笔谈，但那毕竟不是面对面的。因此，这次笔谈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最后，老人在纸上写出了8个大字：唇齿相依，唇亡齿寒。我看了十分感动，觉得这是对中朝两国关系的概括，也是对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的肯定，对我个人来说，也是又一次特殊的思想动员。

中宁老汉

叶光彩（1928年1月----），宁夏中宁人。1946年毕业于国立绥宁师范学校。1949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1年参加抗美援朝战争，任志愿军某部文化教员、宣传干事、军报记者、编辑。
　　
　　1955年转业入西北师范学院中文系学习。1959年毕业后在固原中学、中宁中学任语文教员。1982年调任中宁县志办公室总编。为中宁县政协第六届委员、第七、八届常委，文史资料委员会主任。民盟成员。1989年6月聘为自治区文史馆馆员。

　　自1957年以来业余从事诗歌散文等文艺作品创作，历年发表各类文章30余篇。主编《中宁文史资料》第三、四、五、六辑。主编《中宁县志》（1994年出版），获自治区地方志编审委员会修志一等奖、自治区社科院社会科学成果二等奖。学术简介载入《中国当代方志学者辞典》。2005年获中共中央组织部“老有所为”先进个人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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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荷

<FONT size=4>最后，老人在纸上写出了8个大字：唇齿相依，唇亡齿寒。我看了十分感动，觉得这是对中朝两国关系的概括，也是对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的肯定，对我个人来说，也是又一次特殊的思想动员。</FONT><BR>

中宁老汉

我们应该珍惜老一辈用鲜血打下的江山，把国家建设好，真正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