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般的夜晚,静悄悄。
不大不小的雨,在不紧不慢地下着,瘦瘦细细的风,轻轻地吹在脸上,身上,凉凉的,清清的,给人一种从末有过的轻松,舒爽。王林就这样慢条斯理地走着,他生怕手里的公文包被雨淋了,就把包抱在怀里,也不管路上的雨水深浅,不紧不慢地走着,由于今天的商务谈判很成功,宴宾楼那一桌酒席下来后,老总请了建设单位领导去了歌厅,王林因不喜欢歌厅那种场所,他给老总说他多喝了几杯头有些痛,要回宾馆休息。老总也没说什么,就让他打的先回宾馆去,他嘴上应允着,却没有打的。他想让这小雨淋一淋,浑身轻松一下,就步行走着。也就是等于散散步,顺便欣赏一下这夜城的雨景,好好的品尝一下湿润的空气滋味,以解除这些天紧张疲劳的精神压力。为了拿这个项目,这些天的确太辛苦啦。好好的清静一下。
王林这样想着,脚下悠悠走着,好惬意呀。
细细的小雨还在无声地下着,渐渐地湿了王林的衣服,他好像没有一丁点的感觉。马路边微弱的路灯和着他“涮涮”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夜晚多少显得有些单调,一种原始的,自然的,纯真的潜意识渐渐涌入脑际,大脑中即刻涌现一副美丽的风景:一大片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里,到处是野花鲜草,阳光透过茂密的大树枝洒向大地,静悄悄的森林深处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微风徐徐吹过,那些花儿,草儿一个劲摇头摆尾,不尽的喜悦展现在各自的优美舞姿中,仿佛这硕大的自然界都属于它们自己的一样……
这时候,突然,有“涮,涮,涮”的脚步声,王林开始并没有在意,仍然还就是不紧不慢的走着。但走了好一段路了,那后面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的跟着他。王林心想,也许是同路行人吧,就没有在意,继续朝前走着。
又走了一段路,那声音还是不快不慢的跟着他。王林想了想,索性停了下来慢慢回头看,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洒精一下挥发了一半;只见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黑雨衣的黑影也站住了。而且就在离他不到十五米的距离,那人头戴雨帽,身穿雨衣,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王林不由得浑身一阵寒意袭来,头皮开始发麻,头发也好像一根根的竖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后怕,使他本能的转身抬脚加快了脚步。
怪了,他快,后面的脚步声也快。
他慢,后面的脚步也慢。
有好几次,王林都差些拿出手机准备拔打110,但他又一想,人家一没抢你,二没碰你,更没有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告人家?再说了,这马路又不是你自己家的,光你走,就不许人家走?
王林一边后怕,一边又加快脚步。看着前面快到十字路口了,心想,到了十字路口了,朝左一拐,再走上几十米就到了他住的那家宾馆,看你这小贼还往哪里跟?
路边不时有出租车零星驶过,后面的小贼会先下手的,因为出租车从看见他招手,到减速靠边停住,这一段时间,足够那小贼追上来动手的。
再坚持一段时间,马上就到十字路口了,那时灯光强,车也相对的多一些,小贼是不会轻易下手的,王林这样想着,脚底下丝豪不敢怠慢。
好不容易到了十字路口,谁知就在王林横穿路口的时候,由于心慌着急,他丝毫没有顾及到左右两边的车辆,“咚”的一声,王林被一辆出租车撞出了好几米远。幸亏下雨路滑,王林被撞出去的时候是打了好几个滚才落地的,他怀里的公文包却比他飞的还远。
“吱—”出租车司机停了车快步跑来,抱起了王林,哭也似的吼:“师傅,你不咋的吧?师傅,你醒醒呀—”
王林感到浑身发热,无力,但万幸的是他的头部没有受伤,大脑还算清醒:“我的包,我的包——”
就在这时,那个跟踪他的小贼无声地走过来,慢慢弯腰拾起他的包,又慢慢走到王林身边,不动,只是站着,看着。
那个吓慌忙的司机对小贼说:“师傅,帮个忙,把他抬上车,我送他赶快上医院”。
“ 放下他,别管了,没你的事了,你走你的。我和他是一起的,我会照顾他的,你走吧。”小贼对那个司机说。
王林心想,这下坏了,没想到落到这个小贼手里,完了,完了,不知这个小贼是要钱呢?还是要啥呢?
那个吓呆了的司机愣了一愣,一转身上车,就开上跑了。
司机开车跑了以后,小贼慢慢地蹲在王林身边,默不作声地看了王林好大一会,他把包夹在怀里,伸手在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
王林在他打火点烟的一瞬间,看清了这张脸。这张狰狞的脸上有很长一条刀痕,这么一张脸,就是白天见了,也会害怕的,何况是下着雨的夜里。小贼又猛吸了几口烟,将手中的半截烟扔向雨中,然后对王林说:“小子,你命大,老子今天本来是要收拾你的,但那个出租车司机帮了你,省得老子动手了。”
“我不认识你,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这是——”
“你想知道吗?好,老子就对你说了吧”。
“老子跟了你好几天了,你们他妈的有几个臭钱就觉得不得了啦,住宾馆,上酒楼,进歌厅,泡小姐,乐昏了头,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女孩子,都快忘记自己姓啥了吧,你们他妈的家里就没有老婆孩子?就没有姐姐妹妹?玩人家姑娘,我玩玩你姐姐妹妹,你他妈的是啥滋味?你们他妈的良心都叫狗吃了?老子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个臭公狼,啥坏事都叫你们干尽了,老子全家就毁在你们这种人的手里,你小子说说,老子能放过你们这种人吗?”
“我们不认识你们一家人呀?怎么会——”
小贼停了一会,又掏出了根烟点上,吸了一口。
借着点燃的光亮,王林看见小贼的眼睛湿湿的,他一时难以判断是雨水,还是泪水。
“还想知道吗?好,我就说给你听。老子十六岁那年,我姐姐十八岁,我爸爸和妈妈离婚后,跟另一个女人走了,扔下我们三个人相依为命。姐姐为了我们这个没有了经济来源的家退了学,到一家酒楼打工,就是你们常喝酒的那个酒楼,后来被你们这些有几个臭钱的狼给强暴了。我姐姐性子倔,她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瞒着我妈到一家歌厅去做了小姐。我妈觉得不对劲,就在一天夜里,也是下着小雨,悄悄地跟着姐姐,想看清姐姐在啥地方打工。我妈跟着我姐,也是在这个十字路口,不小心被车撞上了,当时天黑,又下着雨,那个狗日的司机见周围只有我姐姐一个女人,就开车跑了。我姐姐抱着我妈边哭边喊,可就是挡不住一辆车。后来,幸亏有一位好心的司机停下车,和我姐姐把我妈抱上车,拉到医院,但是迟了,太迟了,医生说要是早来半个小时……”
说到这里,小贼已经带出了哭腔。他扔了手中的烟头继续说:“料理完我妈的后事,我姐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下落。我一个人,就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的流浪儿,于是我抽烟、喝酒、打架,但我不抢不嫖不赌。我进了不知道多少次局子。我恨死了你们这些个有几个臭钱的,恨死了那家葬送我姐姐青春的酒楼了,所以我今天准备对你动手的,谁知道就在你被车撞的那一阵,突然使我想起了我妈,所以我心软了。这也许就是你的报应呀,叫你行不义,叫你害人,这回也叫你品尝一下痛苦的滋味吧。”
小贼又点了根烟,抽了几口说:“好了,也这么大一会了,麻木已经过去了吧,小子,现在是不是开始发痛啦?看你文邹邹的样子,也不是个重量级的狼,老子也不为难你了。”
听了小贼这么一说,王林就真的开始痛了起来了,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了似的。
看到王林痛的那个劲,小贼动了侧隐之心,只见他站起身来,慢慢扶起地上的王林,挡了一辆出租车,扶着王林,一拐一拐的慢慢上了车,关了车门,出租车向着医院方向徐徐开走了。
天空雾蒙蒙的,雨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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