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纯真烂漫时［１］

心香一瓣

　　　　　　　　　　　　　　一
　　说不清为什么，突然想起久违的母校。潮起潮落，流沙无痕。无数次与它擦肩而过。公车上，单车上，抑或是步行。我总爱仰起头，看那些老旧的建筑上时光刻下的年轮。精致地演绎着上个世纪的奢侈。目光触及的一霎那，内心会翻起丝丝缕缕的痛。
　　那是一个收藏我太多回忆的地方。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包括我的初恋。
　　微风乍起，送来轻声的呢喃。
　　珉浩，珉浩，珉浩…
　　有什么涌了出来。我没擦，任由它重重地砸在大地上。
　　同窗三年。我们亲密无间。这个小小的校舍，处处留有他的气息。温暖而忧伤。熟悉而陌生。提醒我内心的那份尘封已久的痛。但我知道，时间足以改变一切。逝去的永不会再来。
　　记忆中他总是淡淡地笑着。笑容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落寞。我忆起他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而透明。还有他身上清新的肥皂香。
　　他很少说话。我们总是倚在走廊尽头，默默地看天。有时我侧过脸，看见他婴儿般的颜容，干净的让人心疼。他丝丝缕缕的发在长风中轻舞飞扬。时间好象定格了一般。没有人愿意打破沉默，惟恐碰触到他那片忧伤的蓝天。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如青春的故事那样简单。一天，他突然对我说，岚岚，你陪陪我好吗？我乖巧地点点头。
　　他小心地抱起我，放在他银灰色的摩托上。他笑着说，你的肩膀好小，像洋娃娃一样。我的脸忽的红了。我抱紧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恍然中摩托发动了。我们飞了起来。我兴奋得想大叫，我说珉浩，我们多像中世纪的骑士和公主！他依旧沉默。只是吹起《威廉古堡》的曲调。清悦的口哨声在半空中飞扬。风呼呼地刮过去，我不再说话，我想和他一起飞到世界尽头。
　　摩托猛地刹住了。他侧过头，几缕长发遮住他温柔的眉毛。他的声音很沉静。
　　“这是我的家。”
　　我有些诧异，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我们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发出悠远的回音。
　　他走近书橱，那儿有一张全家福。他轻轻地取出，小心地抚去上面的灰尘。
　　“这是我父母。在我十岁那年，他们……车祸……”
　　他的声音低下去，低下去。他哽咽了。这是我第一次看男孩子哭。我怯怯地掏出手帕。
　　我还未意识到，已经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的手冰冷冰冷，可是，他的怀抱那么温暖。我也哭了。莫名的，也许是幸福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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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香一瓣

                                 

二

　　相处渐久，珉浩的孩子气渐渐表现出来。他常常赌气不吃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连几个小时。门缝里的呜咽，低沉压抑，我听了难过得彻夜难眠。我靠在门上无力的说，珉浩别哭了，你还有我呢，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我们永永远远不要分开。
　　我听见他苦涩的声音。他说岚岚，别傻了，天长地久只是书中的童话，爱情从来都是过眼云烟，稍纵即逝。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你有那么多那么多纯真的梦想，怎么可以让我牵绊住你的脚步。
　　然后他打开门，吻了我一下。他说，岚岚，像我们现在这样，多好。
　　我们常常会一起散步。在暖暖的橙色灯光下牵着手慢慢走。月光很柔和，洒在他年轻的脸上。我凝视着他，恍然间时光倒退了几十年。三十年代的外滩。一个英俊的英国绅士挽着美丽的中国少妇，步履轻盈，走过清晨走过黄昏。
　　偶尔也去PineTree唱歌。酒吧的老板是个叫琴的女子，巧笑嫣然楚楚可怜。当她端着酒杯款款地走来时，那精致的步履像专业模特一样准确。我们常常一起喝酒。女人微醉的模样是美丽的，尤其是她这样风情万种的女人。我听到她在台上唱《流年》，唱《红豆》：“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她的嗓子喑哑的发不出声音，可是她依然不停地唱。冷冷的灯光时明时暗，她脸上的泪滴一闪一闪。
　　珉浩告诉我，琴的父母离异，又被抛弃，不得不早早地出来闯社会。她被人骗过，也遭到嘲笑和愚弄，可是她依然坚强地生活，好象一朵傲霜的野菊花。
　　“我们有相同的经历，同病相怜……这么多年，我一直把她当做我的姐姐，亲姐姐……”
　　我看着珉浩。他的表情，好象一个无助的小孩子。我突然心疼起来。
　　我以为已经走进了珉浩的整个世界。可是现在才恍然惊觉，珉浩心里有一扇门，从不曾打开。那是只属于他自己的小小天堂。
　　珉浩的笑容，渐渐多起来。有时我们一起去溜冰。珉浩的技术登峰造极，炫目的三级跳，让女孩们尖叫连连。我喜欢被他搂在怀里，并肩滑行的感觉。我们深情地凝视对方，丝毫不理会别人的目光。
　　新年时我们一起去了北京。我们在城市的上空飞翔，头上繁星点点，脚下万家灯火。一样的烟火人间。一样的尘世流年。时间像漏沙般流过去流过去。古老的城市依然流光溢彩，凡世的芸芸众生依然演绎着如梦的歌舞升平。我安静地靠着他的肩，我的手握在他手心。
　　我说，珉浩，你看，这片天空，多美丽。
　　珉浩轻声说，你知道吗，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天堂。
　　                           

三

　　我们同样爱着地铁。我固执地认为那是一个浪漫的地方。就像韩剧里的那些擦肩而过的美丽，让人深深扼腕。女主角坐在地铁上，看着窗外男友奔跑呼唤的身影，哽咽。泪水在玻璃上溅起美丽的花。然而却逃不脱分手的结局。在理智面前，感情是何等的不堪一击。我看着身旁珉浩温柔的侧脸，突然害怕起来。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如果有一天，有一天，我们分开了…
　　我不敢想下去。我只想牵着他的手，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下了飞机，我说珉浩，我们去乘地铁吧。他点点头说好。然后递过来一个微笑。我们买了2号线的票，这是一条环线，呈四方形，以故宫为轴心。我上了地铁就靠着珉浩的肩膀睡着了。等我醒来时，身旁的座位空空如也。珉浩不见了。
　　我恍恍惚惚地下了车，呆呆地站在候车厅里。冷冷的风拂过。我抱着膝瑟缩成一团。我怀念着珉浩温暖的肩，还有他留在我手心的余温。然而寒冷正一丝一毫地入侵。我捂着脸告诉自己，岚岚不怕，珉浩一定会来找你的。我沉浸在自我欺骗的快乐中，也许这是支持我等下去的唯一理由。
　　他没有来。
　　我在华灯初上的长安街上疯狂地奔跑，呼唤着珉浩的名字。人海茫茫，来去匆匆，没有人注意我的存在。人们神情冷漠地穿梭在都市森林里，像甲虫一样背着厚厚的壳。下班的白领拎着笔记本匆匆地走。这座城市繁华似锦，却冷漠如冰。在一个个古老而斑驳的寻常巷陌，无数灯红酒绿觥筹交错正一幕幕上演。
　　我累了。可是我依旧不停地呼唤。我想起琴，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是怎样声嘶力竭的一遍遍吟唱流年，像在祭奠自己死去的青春。而我，正悲伤欲绝地呼唤自己离去的爱人。人世间的悲剧，总是异曲同工的。
　　我哭着，哭着，直到发不出声音。这时手机响了。我沉默地听着，插在裤兜里的手一片冰凉。
　　珉浩出事了。
　　我在地铁里呼呼大睡时，丝毫没有意识到，挂在脖子上的项链，正被一只来历不明的手悄悄偷走。
　　珉浩没有打扰我，自顾自地追了上去。
　　后来我才明白，那是一个偷窃团伙。一帮十来人，出入地铁，专干见不得人的勾当。珉浩找到那个扒手时，他正和其同伙交换赃物，见有人来，冷不丁地掏出凶器。
　　此刻，珉浩正静静地躺在医院里。
　　我握着他苍白的手，压抑的无法呼吸。我知道，那条珍贵的项链，是我过生日时，珉浩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你这个傻瓜，傻瓜……
　　我的泪滑落下来，冰凉冰凉。
　　我打电话给琴。我握着电话语无伦次，我说我该怎么办，珉浩出事了，出事了┅琴很冷静地说岚岚你别害怕，你在哪里，我马上赶去，没事的，有我呢，没事的！
　　放下电话我才意识到，琴不过是个大我五岁的姑娘。然而却表现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静和成熟。在她面前，我俨然是个不懂事的孩童。我们的距离又何止是年龄？我泄气地想，我一直把珉浩当作依赖的对象，而珉浩所能依赖的，就只有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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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香一瓣

　                                         

     四

　　在琴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珉浩康复了。出院后，琴在Pine Tree为我们举办了一个小小的Party。
　　不知是那晚的月色特别温柔，还是那晚的美酒别样香醇，灯光下的琴娇艳如花，柔情似水。一双明眸活泼地转动着，玫瑰色的胸针星星般一闪一闪。
　　珉浩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琴。他的眼睛追随着她飘飞的裙裾，游移不定。当她对他嫣然一笑时，他的脸颊会镀上一层绯红的晚霞。我闷闷地坐在一边，有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仰着脖子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醒来时头痛欲裂。我挣扎着坐起，房间很整洁，可是很陌生。一只纤巧的手按住我的肩：
　　“别动。你醉得很厉害，我就差叫救护车了。怎么样，头还疼吗？”
　　我抬起头，认出了琴娇好的脸。
　　“珉浩呢？”
　　“他很疲倦，我送他回去了。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还有你，小傻瓜，怎么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珉浩非常担心，我也┅”
　　她顿了一下，眼睛有点潮湿。目光中流露出真诚的关切。我被打动了，我第一次发现，琴不仅像姐姐，更像妈妈。
　　珉浩依旧载着我在城市中穿行，依旧给我买香香的鸡蛋饼，依旧每晚发短信对我说晚安。我感到一种宁静详和的幸福。淡淡的。沉沉的。
　　我开始相信，真正的爱情，从来不是洋溢着欢笑与祝福，就该如同菊花一样，绽放在深秋，历久而弥香。
　　难得好天气。珉浩说，岚岚，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愿意吗？
　　呃。
　　珉浩带我去的，是一间小小的教堂。推开门，里面飘出庄严而优美的乐声。白色的婚纱。黑色的礼服。磬香的玫瑰。新人手挽手迈上红毯，接受四面八方的祝福。感动涌上来，我有点想哭。
　　珉浩静静地凝视着我。许久，他温暖的吻印在我的唇上。他说，岚岚，等你毕业，请你嫁给我，好吗？
　　我拼命点头。我说，你要记得，你一定要记得。
　　                                                      

   五

　　然而，打击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
　　半夜。珉浩打来电话。他的声音沙哑，透出深深的疲惫。
　　“琴，自杀了！”
　　我呆住。电话自手中滑落。我猛地扭亮电灯。凌晨三点。夜空中悬浮着一轮白亮亮的月。
　　这不是真的。
　　我告诉自己。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许多年后，我忆起这一幕，仍止不住潸然泪下。还有谁比女人更善于用自我欺骗来掩饰内心的悲哀呢？
　　当我看见琴没有温度的尸体时，我甚至忘记了流泪。琴的表情依然恬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走得很安详。你看，她的嘴角还挂着微笑。”珉浩端详着琴苍白的遗容，轻轻地说。
　　我扭过头。珉浩的表情似笑非笑，眼角却噙着泪珠。我知道，此时一个微不足道的打击，都足以让珉浩倒下，彻底崩溃。
　　他是那种异常脆弱的孩子。外表平静如水，内心惊涛骇浪。他可以温情地敞开胸怀去接纳每一个人，也可以强作欢颜地掩饰自己的寂寞和忧伤。他不过是个孩子。一个孩子罢了。我挽着他，希望他可以哭出来。可是他都不和我说话。他推开我，轻轻抽离了我的手臂。我凝视着他的背影。内心有冷风呼呼地刮过。
　　我突然害怕起来。琴的离开，似乎带走了珉浩身上的某种东西。此时的他，就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琴自杀的真相，我一直不得而知。只是听说，琴的酒吧招惹了流氓，他们玷污了琴。琴含恨自尽，以死来维护自己的清白。
　　我宁愿相信她是无辜的。依然是那个天使般圣洁的女孩，笑靥如花，轻启朱唇，唱起忧伤的乐章。
　　她唱到：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别，终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她的泪闪烁如晨星。
　　今夜，她比烟花寂寞。
　　                                                

六

　　珉浩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我坐在香香的橡木地板上，仰起头看窗外的蓝天。天依然蓝得像要渗出水来。我对自己说，流泪吧。可是我哭不出来。惟有久久的张望外面喧嚣的城市。然后，等待。
　　除了等待，我还能做什么？
　　尽管不愿承认，但我内心滴血的一角在无情地提醒我，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所谓等待，不过是绝望中的自我安慰罢了。前尘隔海。那些云淡风清的岁月，正如流年划过指尖，樱花飘过长空，几多缠绵几多呢喃，然后融入泥土，攸忽不见了。
　　                                                           

七

　　我想再去趟北京。那儿收藏了太多林林总总的回忆。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要把回忆一件件整理。然后，学着忘记。
　　如果有机会，我想对珉浩说，我没有选择放弃。因为我依然爱你。
　　下了飞机，我无心看风景，直奔2号线的地铁站。一切一如从前。我的感情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可是这回，我是真的失去他了。
　　我坐在呼啸的地铁里，闭上眼睛。记得以前，我就这样靠着珉浩的肩沉沉地入睡，那种感觉就像睡在母亲的摇篮里，安详而妥帖。我想我是睡着了，记忆一片模糊，恍然中珉浩身上那股甜蜜而忧伤的气息又将我包围。我在梦中幸福地流着泪。
　　可是，我真切地感觉到他手的温度，他轻柔的呼吸…这是幻觉吗？我轻轻地睁开眼。
　　他在一旁天真烂漫地对我笑。他说岚岚，我还记得我们的约定。请你和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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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风灭】

我高中毕业~
最惦记的是一直坐了3年的。。。。凳子
好舍不得啊~
都有了感情了~
每次我一眼就能从几十个板凳里头找出我的那个~
哈哈~
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