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帐 作者:若言

版块: 联谊版块 中卫街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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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九九八年腊月的一个星期六下午,我清晰地记的天气阴沉沉的,还刮着风。空气中弥漫着一些不安分的小颗粒,仿佛它们招惹了谁似的,一旦达到一定的饱和程度就要爆炸一样。直觉告诉我,今天出门一定会遇上麻烦的。当时我的两个孩子甚小,年龄稍大的正在呀呀学语,小一点的还在他妈妈的襁褓中。那时的我年轻气盛、力大无穷,浑身上下充满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唯一遗憾的就是家境贫寒了许多。说到这里,亲爱的朋友您别笑话我或看不起我,因为我十二岁时便失失去了父亲,靠母亲的双手操持才勉强给我成家立业。那时候已经快过年了,别人家都高高兴兴地提早置办着年货,可是我手中一分钱也没有。说来您也许不相信,当时连给孩子买一袋奶粉的钱都没有了。为这事,我还悄悄地背着媳妇哭了一鼻子,心想我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唉,真是君子命穷不怨天。没办法,我就骑着个破自行车,去县城讨要打工挣的几个血汗钱。
当我走到县城的时候一打听,欠我钱的那个朱老板出门办事还没回来,我心里特别着急,忙从老板媳妇口里要了个电话号就出去了。我站在县城广场的一角,茫然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一个个匆匆忙忙地走过来走过去。我就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办?总不能白跑一趟吧。想到这,我忙从口袋里摸出仅有的五角钱,去旁边一个公共电话亭给欠我钱的朱老板打电话。我用哆嗦的手按动了键盘后,就静静地等待。一会儿,电话铃响了,我连忙说:朱老板,我要工资,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的话还没说完,朱老板只哼了一声也不知怎么就挂断电话。当时我皱了下眉头感到莫名其妙。唉,电话没打通,五角钱倒贴了。怎么办?眼看天又快黑了,我着急起来。要知道,县城离我家起码有十公里之遥。猛然间,我急中生智,想起了我的表姐就在县城广场东南角的一栋家属楼上,她家里一定有电话,听人说表姐夫最近又升官了,他是在县法院工作,去年好像当个书记一类的什么官儿。想到这里,我高兴的三步并作两步走,不一会儿就来到表姐的家门口。
当我敲了几下门后,表姐露出了头,看到我就说:“兄弟快进来,外面多冷呀。” 我没说二话就进去了,顿时一股温馨的热气布满了我的全身。因为着急,我也没来的及问表姐夫,只望见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对于我的到来,表姐夫好像置若罔闻似的。此时的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就开门见山地对表姐说:“姐,你家的电话打一下可以吗?我有急事,今天出门忘了带钱,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表姐笑着说:“没事,你打吧。”她回头对丈夫宁生也就是我那表姐夫说:“你给俺兄弟拔一下。拔通了,你再打。”“行”。我望着表姐,仿佛一股暖流倾刻间涌向了我的全身……
我那表姐夫懒洋洋地看了表姐一眼,他不软不硬地说:“电话锁了,不能打。”因为我是个乡下人,对电话这一类玩意儿不多接触。一听这话,我还天真地认为是电信局把他家的电话锁了呢。当时我看到表姐一脸的不自然,我也没想什么就说:“既然锁了,那就不打了,姐夫姐姐打扰你们了。”说着话,我就出去走了。人生似梦,往事如烟。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表姐夫那小家子气的一面,对于他的吝啬,在这里就不肖说了。唉,我穷啊,有谁看的起我……
天黑了,我又来到朱老板的家。其实,这朱老板还和我有一丝亲戚关系哩,这是我母亲给我说的,不足为凭。
我敲门后,门开了,我问朱老板的女人:“他回来了吗?”那女人没好气地说:“回来了。”我一听高兴极了,忙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当我走到卧室里,那朱老板也不知生哪门子气。他黑着脸、狠命地抽烟。看到这些,我怯生生地说:“朱老板,我干活的那几个钱给我结了吧。”朱老板一听,他嚯地坐了起来。甩手扔掉烟把儿,大声喝斥我说:“今年老子没钱,明年再说吧。”我一听朱老板这口气,气的简直要昏过去了。您想我辛辛苦苦干了一个多月活,才使了他二百元,就按一天二十元计算,他还欠我五百多元哩。我心里盘算着,人也一下子蔫了。我心里说:你这个该死的朱老板,坑人也不是这么个坑法,要知道,今天拿不上这五百元钱,我简直没法活了。真的,朱老板啊朱老板,你行行好吧,今年你不顺茬我也知道,七月份,大楼主体刚完工,中午休息时一个小工爬上架杆去偷振动棒的电缆线,结果被电打死了。八月份,大楼进入粉刷期,五层的脚手架没搭好,一个瓦工从五楼摔下来,经抢救命总算保住了,人却瘫痪了。“你还愣着干啥?滚出去,明年再来拿钱吧。”我茫然地看了朱老板一眼,对于他的这种说话态度,我已司空见惯了,也没生多大的气。再说人家毕竟是老板,平日吆喝惯了。而我呢?算个什么东西,充其量只不过是建筑工地上的一个打工仔而已。想到这里,我平静的站在地中央,我心中默默地祈祷着,朱老板你发发善心吧,把工资给我结了吧,我一家老小还指望着这钱过年哩。“听见了没有,小伙子。”老板的态度似乎缓和了许多。俗话说:打锣听声,说话听音。我也是个细心人,一听朱老板说话的口气改变了,我感觉到他还是有一些仁慈心肠的。当时我眼里迸出了泪花儿,我哀求说:“朱老板你行行好吧,今天这钱要不给我的话,我真的没法活了,朱老板你听着,我给你说,秋天我家里下了三间房的石头基础,材料款都还欠着,人工费也没付清。那天孩子有病了,又借了邻居的一百多元,这些天又没有米吃了,还得买些米,碳也烧光了,还得买些碳取暖……总之,一切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得从我心头上过,哪一样不需要钱呀,眼看快过年了,人家……”这一席话朱老板的妻子也过来听了,我琢磨着,看来这钱有指望了。只听朱老板叹了一口气,又点上一颗烟,猛吸了几口,他似乎要下床。我想象着朱老板下床要给我结帐了,一时间高兴坏了。这时,又听到有敲门声,朱老板的媳妇忙去开门。
门开了,进来两位年轻人,我一看便知道这是给朱老板工地上拉料的司机,他们也许是来要钱的,这不过是我的推测。
看到这种情况,朱老板便叫我们来到客厅里坐下。这时就听到那俩小伙子大声说:“朱老板,我们已经来了八趟了。为要这几千块钱,光打的就花了一百多,朱老板,说实在的,今天你总不能失信与人吧。”话未说完,就见朱老板皱起了眉头,他似乎是哀求说:“两位小兄弟,再缓几天吧,工程款下个星期就到帐上,你先回去吧,不要着急,再过五天你来,保准……”那俩个青年听了,大大咧咧地笑了:“朱老板,你说过几个五天了,你这不是把我们兄弟俩当猴耍吗,朱老板你听着,兄弟我也不是吃干饭的,今天晚上拿不到钱,我就睡在你家里了。”一时间,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只听朱老板说:“好兄弟,今天确实没钱,不信你问这位兄弟。”朱老板指着我说:“我欠他五百多元都没给,何况你那几千元,听我一句话,再过五天来,外加你打的一百多元,我全给,能成吗?说实话,你今天就是宰了我,也是没钱。这些天可把我愁坏了,上边没有给我拔款,要钱的真比吊纸的还多,真他妈的丢人现眼了,可有什么办法。”
那俩青年一听就生气了,他们大声说:“不给钱就搬东西,自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完,其中一青年把欠条啪地摔到桌子上,他们打量着屋里的彩电、冰箱、空调……
这时的我则看着他们争执。也许是出于一种人道主义的精神,我跨前一步,大声说:“别再喊了,有事好商量,朱老板也是干大事的人,他不会亏待咱们的。”那俩青年怔了一下,其中一个朝我走过来,冷不防他一拳打在了我的脸上,当时我眼冒金星,一下子晕倒在地上,只听他还喋喋不休地说:“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
大约过了一两分种,我醒过来,突然我闻到一种腥味,下意识地用手一摸,鼻腔里有血流出,我也没在乎什么,就看到屋里的人多了起来,原来是那俩司机叫来的人,看来他们的事情今天非有个了断不可了。我再看一眼朱老板,他好像已败下阵来,他妻子和孩子都吓了瑟瑟发抖。
我捂着被打肿的脸,眼里噙着泪水,我认真地看了那个打我的司机一眼,我的眼神是平静的。不知为什么,我也不生气,只是为今天拿不到钱而懊悔不已。我想:倘若这俩司机不来,朱老板肯定会把我的帐结了。想到这里,我便对朱老板这个人产生了一些感情。俗话说,家有万贯,也有一时的不便。这时,我脑子清静了许多,我能理解朱老板的苦衷。
我又环视了一下屋里所有的人,尤其是打我的那个司机,我对他报以轻蔑与不屑的一瞥,我昂起头,挺起胸,快要走到门口时,我回过身对朱老板说:“朱老板,你今天多保重。”说完我走了出去。
夜很深了,我才回家。看到媳妇那充满希望的眼神,我感到很惭愧。看到俩个孩子熟睡的脸庞,我才恢复到一个男人的姿态。我对媳妇说:“今天朱老板没钱,再等几天吧。”望着媳妇那一脸失望,我那高贵的男子汉的尊严也不知那里去了。
妻子温柔地望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未说。
夜更深了,我没有一丝睡意。妻摸着我那被打肿的脸,心疼地说:“疼吗?”我默默地看了妻一眼,坚强地说:“不疼。”
五天后,我早早地来到朱老板的家,当我轻轻地敲门时,门无声地开了。朱老板头上缠着纱布,脸上还有一处疤痕。看到这些,我关心地问:“朱老板,你这是怎么了?”“别问,小兄弟,你的工资我给你算过了,一共是五百三十七元五角整,外加十元跑路费,你看行吗。”听过朱老板的话,我感激地说:“朱老板,来年我一定好好在你工地上干活,多学些本事,能成么?”“那好啊,小伙子,看来你也是有上进心的人……”说着话,他把钱递给了我。“拿着,当面点清。”我接过钱,高兴地说:“不用了,朱老板真是个大好人。”朱老板一听笑了,他说:“小伙子,赶紧回家准备过年吧。”我高兴地把钱揣在兜里,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朱老板的房间,真的,他家里似乎缺少了很多值钱的摆设。我心里一阵难过,便跟朱老板打个招呼,出去了。
当我揣着五百多元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我似乎变的高大了许多。紧接着,一种久违的冲动突然奔来。此刻,我感觉到幸福就像一束花儿在我心中开放。啊!我真想大叫一声,以此来宣泄这些日子里积攒的苦闷与失落。一时间,我发觉自己又找到了男子汉的尊严,这是真的,我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当我置办的年货沉得自行车驮不动时,我高兴地笑了。这时,我手里拿着给孩子买了五彩的气球似乎变成了一朵花。我仿佛又看见妻子穿着新买的一身衣服高兴的笑吟吟;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唱着歌;年迈的母亲也高兴地说:“儿呀,这日子总算有盼头了。”
跨上自行车,我使劲地踏着。眼前,我稀疏看见了一串火红的日子跳跃着朝我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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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哎,现在欠帐的是大爷,要钱的是孙子.</P>
<P>农民工们一年到头,干着最苦累的活,到年底才能拿到钱;碰见好点的包工头还好,能过个年,要是碰见个不好的年就是成了困难日.</P>
楼主  2006-3-17 16:2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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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唉!真是写实啊!</P>

真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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