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 委 书 记
万吉荣
杞远县历来团委书记多为女的,尤其是近五届团委书记全是女的。这在想象力较为丰富的干部中,引起了许多颇具色彩韵味的传说。
对别的干部来说,这些传说只不过是酒桌上乏酒时不提名道姓的会心的调侃之词,以此拖延咽酒的时间,不至于醉的太快。但对孙凯来讲却是刻骨铭心的愤恨。
孙凯工作十二年,当了两届的团委副书记,眼看这次到手的团委书记,却被飞来的吴月掳走了。孙凯做梦都是自己当了团委书记,团委书记的乌纱帽会落在别人头上他连想都没想过,更想不到坚信自己戴定了的这顶乌纱帽又一如既往地落在了一个小娘们头上。于是他坚信别人关于团委书记与上层关系的传说是真的。要不然怎么自己连想都没想到的这么个女子竞占据了自己为之奋斗、追求多年的宝座。
吴月上任后,孙凯也不再是团委副书记,被调到县委办公室当副主任。这个调动只是称谓上的改变和职责上的变更而已,甚至称谓上都无法在短时间变过来,来团委办事的人仍然像以前一样找到他,仍称他孙书记,仍在他办公室喝茶、抽烟、侃大山。只是正事在隔壁孙凯原来的办公室找现任的副书记办。
孙凯上任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后,心里老是装着十二包炸药,总想着把它放在自己想放的那个房间里炸掉。现任团委书记吴月的办公室就在左边,在孙凯原来的办公室的斜对面,是个套间,套间有床、围着帘子。县委书记吕成虎的办公室在右边,就是孙凯现在的办公室往右斜对面第三个门,也是套间,有三间房大,内有床、卫生间,还有冰箱,盛满着饮料和食品,有时吕书记就在办公室不回家。吴月书记和吕书记的房间是在一排隔着秘书室、县委办公室主任室、县委第一副书记室和第二副书记室、纪委书记室,五个门都在孙凯办公室的对面一排,都在大楼的阴面。吴月找吕书记或吕书记找吴月都从孙凯的门口过,孙凯的办公室门是敝开的,每当吕书记从孙凯门口经过,往左边去时,孙凯的心就激动得发颤,他知道吕书记准是找吴月,因为吴月的办公室是最尽头的一间,那边再没有重要领导可找。每当这个时候孙凯总要到自己原来的办公室去找一下团委副书记,顺便扫一眼吴月的门是不是锁上了。回来后还要掐着秒针计算时间。脑子里模拟着人们所说的那档子事,心中的十二个炸药包在跳动着,随时都有飞进那个房间爆炸的可能。吴月很少在上班时间去书记办公室,除非是特别急的事。一般有事是下午下班后去,这是书记安排的。孙凯刚上任办公室副主任时,也是吴月刚上任,有一天孙凯在书记办公室亲耳听书记给吴月说,以后有事尽可能在下午下班时找,因上班时间非常忙,要接待下面来的同志,接待群众,他们都大老远来,不能耽搁,要优先。而吴月则和他在一个楼内办公,只几步路,只不过迟回阵家罢了,辛苦辛苦,多为下面的同志考虑考虑。吴月答应着走了。而孙凯却感到书记的魄力真大,把这种事也当工作安排在了下班的日程上,他心里的炸药又在蠢蠢欲动。上任近三个月时间,吴月下午下班去过吕书记的办公室多少次,孙凯说不上。但孙凯亲眼看见的有九次,每次孙凯都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想学一下萨达姆,以掌握对方的弱点做为强大自己的条件。前几次都是孙凯计算着时间差不多,去闯书记办公室时,恰好都是孙凯刚到门口正遇着说完事拉门出来的吴月,相互打个招呼,孙凯径直往前走,等吴月进了办公室,孙凯再掉头走回来,白白徒劳一次。第七次倒是闯进了书记办公室,却不料书记的爱人在等书记下班一块出去,书记正在看吴月递上的材料,吴月和书记爱人拉着家常。孙凯和书记爱人打个招呼便出来了。第八次,孙凯依然掐准了时间走过去,见书记的门是锁了的,孙凯心中的炸药包顿时便七上八下的跳动起来。孙凯赶快跑到自己房间拿了一把苍蝇拍端了个凳子跑到书记门口,轻轻地放下凳子,颤抖抖地踩了上去,隔着书记办公室的门头窗向里瞧,看到书记端端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材料,吴月坐在下面的沙发上等候。孙凯本打算看书记如果不在办公桌上,那么十有八九是已进入了某个空间。他便可以采取下一步行动,不料是这种情况,孙凯有些丧气,正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叫了起来, “孙主任,你在干啥?”孙凯脚下一哆嗦从凳子上栽了下来,屁股蹾地,疼得他翻不起来,一个劲唉哟。原来是张华主任从省里办事回来了,看他这样便问他干啥。这时书记和吴月拉开门一起不明不白地往起拉孙凯,张华也到了跟前。孙凯举着手中的苍蝇拍说:“今天下午上班我办公室进来了一只大黑苍蝇,飞起来嗡嗡地叫着,像轰炸机,我怎么打也打不着,我也打累了,苍蝇也躲了起来,下班时又出来了,我又追着打,打来打去我看它飞出来落在了书记办公室的门框上面,我够不着,这就拿凳子来打,没想到张主任一嗓子把我从凳子上惊了下来,张主任真不愧是猛张飞的后人,声音大的了得。”说得大家一同笑了。孙凯的屁股着实疼了几天。第九次,孙凯觉着时间差不多了,轻轻地走过去,门开着一条缝,孙凯隔着门缝往里瞄书记的座椅,心中不禁一喜,室内听不到声音,书记也不在座椅上,也瞅不到吴月,孙凯一激动心想:“好啊,胆真大,门都不关,这下我时来运转了。”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快步往书记的休息室冲。休息室没人,孙凯掉转头见吴月正坐在门背后的沙发上不解地瞅着自己,书记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招呼道:“吴书记有事吗?”吴月说了拟定召开团代会的事,书记在表着态。孙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坐在沙发上等候,脑子里嗡嗡在响,整个人堆在沙发里像泄了气的皮球。不久,吴月出去走了,书记问孙凯有啥事,孙凯才说,想跟书记请示一下,准备向办公室请个假到省城查个病,心脏有些异常。书记关切地问了个大概情况,宽慰孙凯,年轻人不要疑神疑鬼的,心脏不会有多大毛病,自己加强锻炼就是了。想查等那天到省城办事时顺便查一下,没必要专程去。孙凯答应着出来,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家。
过了不到半月,一天下午下班后书记找孙凯谈话,想让孙凯到一个离县城最远的镇去当副镇长。听到这话孙凯脑子嗡的一响便神情模糊了,他隐隐约约地听书记简单地说了他去的理由,说他是一名老党员、责任心强、年轻、有魄力,这个偏远镇,现任镇长年龄偏大,有心脏病,担子不能太重,即将就要换下来了,考虑来考虑去,他去这个镇最合适,因他的能力强,加上他父母都已退休,爱人在机关上班,上下班很规律,照管孩子和家庭不成问题。还讲了那个镇离县城远,交通不便,职责非常重大。总之对他来讲有点封疆大吏的味道。书记征求他的意见时,他什么也不想说,临了,书记说这是他个人的意见,真正定下来还得上常委会,以常委会的决定为准。谈完话,书记回了,孙凯没有回。在自已办公室一个人闷头坐到了星星闪烁时才回了家。他想自已活该,抓人的把柄不成,反被流放;他恨自已无能,这么点屁事都没办成,并且反遭其害;他怨自已命运不济,事与愿违;他更坚信书记已发觉了自已的行动,怕他们的把柄被自已抓着,所以就来了这么个流放,此后就可以放心大胆了。他想着用极其高明的办法来达到泄愤的目的,但一个晚上也没有下定决心。
第二天上午11时许,孙凯的办公室来了一个年青人,是从书记原来当县长的那个县来的,提着一大包东西,说是书记让他把这包东西先放在这儿。孙凯极不情愿帮书记收东西,但办公室的其他人和书记都下乡了,这儿只有他守着。只好无奈地收下。来人极其关心地询问书记的身体状况,孙凯懒懒地应着。来人说这次药带的迟了些,不知书记的药断顿了没有。孙凯一听药马上来劲了,心想书记看上去好好的,吃的什么药,是不是干那种事的补药。便一边询问来人一边打开黑色塑料袋,只是藏药而且的确是与孙凯所思有关的药。孙凯激动起来,便热情地和来人刨根问底,挖掘着自已所需的材料。来人禁不住孙凯的热情,知道孙凯是书记身边的办公室主任,嘱咐保密并获得承诺后就把一段鲜为人知的事情讲给了孙凯。
原来书记在任年轻人所在县的县长时,严冬黄河查河时,为防凌汛书记和年轻人奔走在黄河堤岸边,与相关领导干部一起察看凌情,年轻人是书记的秘书,突然年轻人不慎滑入河里夹着冰块翻滚,眼看要沉没河中,在场的人都呆了,书记却扑入河中一手抓着农民伸过来的铁锹把,一手死死揪住年轻人的皮夹克领子不放,硬将年轻人拖上了岸。上岸后书记和年轻人都打着哆嗦,书记把围在跟前的几个人的围巾都拽了下来,命令年轻人解开裤子皮带,一股气儿将四五条围巾塞入年轻人的裤裆,紧贴着小腹和命根儿。又拿过棉大衣披在年轻人身上,书记身上也被别人披上了一件棉大衣,两人被人拥着往停在三里路外的车跟前跑,等到车跟前,书记和年轻人都已冻得说不出话了。送医院抢救,两人均脱险。半年后,两人才完全恢复了健康,但书记却永远丧失了命根儿的部分功能。事后年轻人才知道,书记的父亲在书记3岁时将他过继给了因掉入冰水而丧失功能的二哥。书记懂事后就知道寒冬里掉入冰水的历害,所以那天才命令他解开裤带一个劲地往他的命根那儿填干的围巾,才护住了他的命根儿,书记自已却未幸免。每当年轻人为这事感激涕零的时候,书记总是说:“我儿子已10岁了,你还没结婚呢,应该先保你呀。”后来年轻人到处求医问药,听省中医研究院的研究员讲,有一种藏药长期用,过若干年或许能恢复,但希望不到百分之十。即使这样,也算是一线希望,年轻人便巴巴儿地弄了来给书记服用,书记也只得照方服用,但每次必须如数把钱付给年轻人,否则书记就不服药。年轻人讲,已服用三年多了,书记还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书记多次提出不再服用了,可年轻人总不死心,总是按期把药搞来,书记也只得继续服用。现在交给孙凯的就是这种药,因书记下乡一时半刻回不来,年轻人还要赶到省城去办事,所以电话上书记让年轻人把东西先放在孙副主任的办公室,年轻人就按嘱咐找到了孙凯。
孙凯听了年轻人的诉说,整个心就像掉在了冰窟窟里,慢慢地往下沉,冰凉冰凉的,心中的十二个炸药包也慢慢被浸湿,逐渐分解失去了效力。年轻人道别后,孙凯呆呆地在办公室坐了足足有半小时才站起来挪动步子回家。到了二楼的风纪镜前,孙凯看着镜中的那个人是那么陌生,越看越不是个东西。
晚上,孙凯亲自把药送到书记家,书记也刚回到家。孙凯向书记表了态,想尽快到最偏远的那个镇去工作,希望书记赶快召开常委会把这事定下。临离开书记家时,孙凯用极其敬重的目光向书记爱人行了注目礼。
三天后,孙凯的事上了常委会。孙凯没等下文就和书记、张华、吴月等朝夕相处的哥们告别,极快地逃离了这个自已已工作了十三年的地方,到了那极偏远的镇上。
三年后,升为镇党委书记的孙凯征得了书记同意,争取到了省里的经济帮助后,修通了镇上到县城必经的一段山路,使被长久封闭在大山里的小镇与外界相通。道路开通时书记亲自去剪了彩。在剪彩会场,被封闭了多年的乡亲们非要用柳木枝条编成的简易轿子抬孙凯,以表达感激之情,孙凯不就,书记就鼓动老乡们硬将孙凯弄到桃花枝装点的轿子上,颠的孙凯前仰后合甚至被抛得很高,情景非常感人,书记也被深深地感动了。
又一年后,书记被调任市长。孙凯又回到了自已工作了十三年的大楼内,任组织部长,团委书记吴月任副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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