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1.1pt; LINE-HEIGHT: 20pt; TEXT-ALIGN: center; mso-char-indent-count: 2.0;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 align=center><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6</B><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1pt; LINE-HEIGHT: 20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水燕叽子上下翻飞着,在水面上捕捉着美味。玉人平静的脸上,好像从来没有过欢乐,也不曾有过悲伤。只有在她的眼睛深处,才会发现一种压抑和孤独的神色。她不只是一个女人,还是一篇很耐读的小说。她不像街上的那些风情女人,过分地表现自己的张力,而像压缩饼干,是很有味道的那种。在房檐的阴凉里,我帮玉人拣苦苦菜,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你写东西几年了?”“也就是三四年吧!”“我昨天看完你的小说,写得很特别。”“你不知道,教我写作的人,其实是个精神病。”“是吗?”我张开的嘴,惊讶的合不拢。“唉,怎么说呢,他是一个智者,但精神不正常,我搬到龙泉山庄之后,他是我认识的唯一的朋友。”“噢?”这让我非常感兴趣,有意思得很。或许我能发现点什么,也说不一定。我诚恳地望着她:“给我讲讲你的朋友。”“你可别小看他是放羊的。”接着,她便给我讲了个大概:<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1pt; LINE-HEIGHT: 20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那是一个偶然。一天下午,我的鱼池来了一个很特别的垂钓者,他用一膀子长的个放羊鞭子钓鱼,两个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嘴里念念有词,说的都是英语,特别流利,我虽然学了<FONT face="Times New Roman">8</FONT>年英语,却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大热的天,太阳火辣辣的,别人把草帽子戴在头上,他却把草帽子背在脊梁上。我看着他的样子特别好笑,鞭稍子上连个鱼钩都没有,自然啥也钓不上,临完我就送给他了几条鱼。看样子像个疯子,果不其然,随后听人说,他是轿子山上的羊把式,是个精神病。<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1pt; LINE-HEIGHT: 20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没想到我这几条鱼可把他招下了,吃惯了的嘴,跑惯了的腿,他隔三差五地就提着放羊鞭子来我的鱼池钓鱼。不论咋说,好歹也是个邻居,怪可怜的。他靠山,我靠水,都是为了谋生,于是我常常送鱼给他。他总是一声不吭地提上就走了,连个谢字都没有。<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1pt; LINE-HEIGHT: 20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从早到晚,他总是赶着太阳上山,吆着星星下山。他的穿着,跟他的羊群一样,泛黄的毛梢子上沾满了令人心疼的脏,他却浑然不觉。放羊的时候,他左手拿着鞭子,右手挥舞着,好像羊群是一个合唱队,他哼着曲子指挥着,有时他把鞭子夹在胳老窝下,不时地用两只手指挥着,那动作潇洒极了。他喜欢和羔羊亲近,一见到人就撅着嘴,挺不高兴的,好像谁把他的羊宰着吃了一样,所以有人骂他是个夹郎头。<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1pt; LINE-HEIGHT: 20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有一次,这个疯子很严肃地对我说:“我在清华大学念过<FONT face="Times New Roman">4</FONT>年多书。”看着他卷起的裤腿一个高一个低的样子,不要说我,放给任何人,都不会把他和清华大学联系起来,把他和二杆子想在一起倒是容易得很。所以我心里很不乐意。“想要鱼了你就来,何必瞎吹牛呢,你如果是清华的学生,那我就能当清<st1: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华的">华的</st1:PersonName>教授了。”我虽然这么想,但没说出口。他见我疑疑惑惑的,就从表兜里掏出一个紫条绒纥○,打开后我搭眼一看,果真是清华大学的校徽。他说,清华大学有百十来个学院呢,我是建筑学院的,学的是设计专业,这个专业要念<FONT face="Times New Roman">5</FONT>年呢。我跟上<st1: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靳">靳</st1:PersonName>老师参加过毛主席纪念堂的设计。快毕业的时候,我参加了六四学潮,后来虽然跑回来了,但我的脑子受到了极度的刺激,有时清醒,有时一片空白。别人都说我是疯子,其实我没疯。六四以后北京来人找过我,我家里的人对他们说,周星驰根本就没回来。其实,我早已经躲到山里放羊来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1pt; LINE-HEIGHT: 20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正是这个疯疯癫癫的人让我眼界大开。别看他平时不言传,傻里傻气的,甚至有时候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当他神态清醒的时候,一旦开口,上下古今,纵横中外,他给我讲中国士大夫的精神修为,讲文人的离经叛道,讲哲学与宗教,讲北大的谝子清华的傻子,讲《飘》里的欲望像氢气球一样地往天空飘……他的文学造诣极高,说我有一番特殊的经历,可以写一写,又怕我读得书少,社会经验不丰富,可能写不好。周星驰虽然比我大十来岁,但我却把他当作推心置腹的朋友,值得神交。他的素描棒极了,当白纸上一只小鸟刚刚展开翅膀,抬头向天的时候,他轻轻地放下碳素笔,我就知道他要走了……<o:p></o:p></P>
<P 0cm 0cm 0pt">玉人对着天空还在出神,我也被这个“疯子”所折服。吃饭的肚子想事的心,就是闭上眼睛,也能想像出来,上天对他不公,让他当了羊把式,就是好人,可能也会发疯的。我对玉人嘀咕道:“你知道他家吗?哪天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他给我说过,他家在新堡,就在中宁中学的东边。”“如果他要像电影明星周星驰一样成功,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欣慰的事啊!”这个念头像蛇一样缠着我。她依旧喃喃自语:“这两年封山禁牧,不知道他咋生活呢。”英雄末路的夕阳,掉进了玉人长长的叹息声中……<o:p></o:p></P> |